鄉村振興“唱大風”——評巴隴鋒長篇小說《秦嶺人家》
一方面得益于國家層面的鄉村振興政策,另一方面也源于中國作協實施的“新時代山鄉巨變創作計劃”,近一個時期以來,中國文壇涌現出一批聚焦鄉村世界、積極書寫鄉村振興的文學作品,其中尤以長篇小說領域的表現最為搶眼。別的且不說,單是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五部獲獎作品中,就有喬葉的《寶水》、楊志軍的《雪山大地》兩部與鄉村振興緊密相關的作品。在眾多聚焦鄉村振興主題的長篇小說中,陜籍作家巴隴鋒的《秦嶺人家》,堪稱頗具代表性的一部。
既然題為“秦嶺人家”,故事的發生地自然與秦嶺這一中國腹地的地理坐標密切相關。故事主要發生地名為塘壩村,地處大秦嶺山腳下秦嶺縣的西南端,“東臨秦嶺縣藍田鎮,南接終南山主脊——‘中華父親山’秦嶺,北與白鹿鎮為鄰,西與長安縣接壤”。故事時間跨度長達二十余年,從1996年一直延續至晚近時期。巴隴鋒傾力書寫的,正是秦嶺腳下的塘壩村二十多年來發生的巨大變化。
一般而言,衡量長篇小說的重要標準之一,便是能否相對成功地刻畫塑造若干具有人性深度的人物形象。在我看來,《秦嶺人家》最突出的思想藝術成就,主要體現為成功刻畫了以主人公邛軍為代表的、積極投身鄉村振興的農人群體形象。邛軍有著頗為特殊的青少年歲月:剛記事時父親便瘋癲出走,六歲時母親又“不明不白”地離世(事實上,害死其母的并非他人,正是小說中后來搖身一變成為女媧鎮黨委書記的楊俊虎)。邛軍實則是在邛五叔等一眾鄉親的照料下長大成人。或許是內心潛藏的感恩之情使然,后來他通過自身努力成為小有成就的個體企業家后,便想方設法通過競選村主任的方式回饋塘壩村。盡管因發小邊大治從中作梗,邛軍的競選之路并不順遂,但當選村主任后,他依舊全心全意投入到塘壩村的振興事業中。無論是馨隆苑大飯店的創辦、曾獲縣委辛書記盛贊的“廁所革命”,還是終南山旅游度假村的規劃與興建,這些無一不是邛軍作為基層干部在鄉村振興中的具體實績。事實上,正因為邛軍作為時代新人在鄉村振興中取得了突出的成績,小說結尾處,才有文藝工作者執意以他和塘壩村二十多年的巨變為原型,創作完成的文藝項目《書記不姓窮》。此處,作家巧妙運用諧音,將“邛”與“窮”關聯起來——書記雖姓“邛”(諧音“窮”),但其根本使命卻是實實在在帶領塘壩村村民致富,共同助力鄉村振興事業的早日實現。
除邛軍之外,其他人物形象也各有亮點。例如,雖已留在西安交通大學任教,卻始終牽掛家鄉塘壩村鄉村振興事業的博士康靜雅。她做出了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極端選擇:最終辭去聲名顯赫的高校教職,毅然回到老同學邛軍的村辦企業任職。深知她的余建國對此解釋道:“城市反哺農村,產學研結合,這是未來趨勢,也是靜雅的心愿。”再如,看似行為放蕩不羈,實則為塘壩村鄉村振興事業立下不小功勞的楊釗。人性往往呈現善惡交織的復雜狀態,這一點在楊釗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一方面,她曾因迷戀權勢而屈從于楊俊虎的淫威;另一方面,或許是源于對邛軍深藏心底的情感,膽識魄力兼具的她,憑借自身不懈努力,成為邛軍事業騰飛路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還有時常會在情感上與丈夫邛軍產生糾葛,卻終歸以賢內助身份成為邛軍得力助手的唐小鳳。倘若沒有他們的鼎力支持,邛軍鄉村振興的理想雖不至于化為泡影,但難度的顯著增加,無疑是可預期的事實。
“當我們提到結構的時候,通常想到的是充滿奇思異想的現代小說,那種暗喻和象征的特定安置,隱蔽意義的顯身術,時間空間的重新排列。在此,結構確實成為一件重要的事情,它就像一個機關,倘若打不開它,便對全篇無從了解,陷于茫然。文字是謎面,結構是破譯的密碼,故事是謎底。”(王安憶《雅致的結構》)從藝術結構來看,《秦嶺人家》采用了雙線并置且主次分明的結構方式:主線是邛軍聯合眾鄉親齊心協力、奮力追求鄉村振興的高遠理想;副線則是邛軍與唐小鳳、康靜雅、邊大治、楊釗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作品雖不乏瑕疵,例如部分人物性格與故事情節的設計不夠合理(這一點在邊大治這一人物形象上表現得尤為突出),但終歸瑕不掩瑜。巴隴鋒以雄健的筆力,最終譜寫出了一曲帶有鮮明地域色彩的新時代鄉村振興“大風歌”。
(作者系山西大學文學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