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我迷戀的是“選擇”
寫作《秉燭游》對我來說非常艱難,但也很愉快。這是我第一次實(shí)實(shí)在在寫一部歷史小說,更何況還是遙遠(yuǎn)的魏晉時期。為什么要寫它?現(xiàn)在想來,我居然也說不明白了。也許是一直記得李澤厚先生在《美的歷程》里談及魏晉精神時所言,“它實(shí)質(zhì)上標(biāo)志著一種人的覺醒,即在懷疑和否定舊有傳統(tǒng)標(biāo)準(zhǔn)和信仰價值的條件下,人對自己生命、意義、命運(yùn)的重新發(fā)現(xiàn)、思索、把握和追求”;也許是多年前上歷史課,對“竹林七賢”聽得懵懵懂懂,只是覺得他們很酷,似乎是中國歷史上不多見的;也許是對那段三國末期歷史本身的興趣——三國敘述的重點(diǎn)通常在于前期波瀾壯闊的“群星”時期,對于后期的歷史則少有人觸及。
無論如何,大約在三四年前,我開始有意識地收集資料。很多時候,我讀資料,竟一陣恍惚。魏晉人士的彷徨、對無常的接受和對生命的珍視,卻都變得如此確切。一開始我就選定了阮咸作為小說主人公,他像是一雙眼睛,引領(lǐng)我走入那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為何要選阮咸?他是“竹林七賢”里事跡記載最少的,沒有太多史實(shí)的牽絆,我可以更自由地化身為他。
另外,阮咸還是古代有名的音樂家,那時我看了一部動畫電影《平家物語:犬王》,講述了日本古代音樂家的故事。導(dǎo)演湯淺政明拍得“很飛”,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不同的選擇同時付出各自的代價,但最重要的還是存在,借由藝術(shù)確立的自我。
時代是很殘酷的,普通人在歷史的漩渦中往往束手無措。但還是有一些人試圖去超越時代,他們借助的是藝術(shù)、山水、文學(xué)。無論哪個年代,它們都是有力量的。
如今,很流行“微觀史學(xué)”。歷史研究者、寫作者不再著迷于帝王將相,而是熱心敘述那些被歷史遮蔽的小人物的故事。我想,《秉燭游》也是對這一趨勢的回應(yīng)。我迷戀的是“選擇”——一個人,如何在時代的巨變中做出自己的選擇?他可能會犧牲一些東西,為了另一些東西——可能是自由,可能是尊嚴(yán),也可能是心安理得。但這多么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