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2025年第10期|夏榆:冬眠的森林在春天醒來
1
玄黃之色——放眼望去,浩瀚的森林顯現出鮮明的色澤。
懸在天際的太陽穿透輕煙般的云翳,穿過森林的斑駁光影照徹山巒,玄黃仿佛被陽光鍍亮。我熟悉森林的四季,熟悉每個季節的顏色,而初春的玄黃令我觸目也心內震動。
那是枯寂和死亡褪去后的顏色,是萬物復蘇生機顯現前的意韻。
春天到來,豐沛的雨水和風同時來臨。大地從消逝的嚴寒中蘇醒,鳥類重現森林,它們是歡快的生物,清脆的鳴叫聲響徹森林,那是聆聽和傾訴的聲響,我無法聽懂的語言。有時,我很想將這鳥雀的啼叫錄音,想必那是盛大的交響之樂。凜冬到來時南遷,春季復現時回歸,這是鳥類的抉擇。然而,并非所有的鳥類具有長遠飛行的能力,搏擊長空、遨游天穹、遷往溫暖地帶的應該是雄鷹和鴻雁,溫順的鴿子自有歸處,名貴如丹頂鶴和孔雀會享受到供養飼育。只有那些無名的鳥雀,縱然擁有翅翼也不能遠行,它們在寒冬襲來時就地尋找可以避寒之處筑巢棲居。枯寂樹干的空洞,石頭縫隙,山岡褶皺,瓦屋草叢,都可以是小鳥的藏身之處。在森林里有多少種鳥類呢?我不清楚,只為眼前出現的鳥兒歡喜。我辨別鳥兒的方式就是看它們的翅膀,飛到眼前的鳥兒,翅膀多是彩色的,幽藍或深綠抑或褐紅。
冬季過后的第一場春雨落下,我撐著傘進入森林。沿著掩映在樹叢之間起伏的輪滑道行走,傘骨掛著雨珠,透明晶瑩。安詳寧靜清寂的森林,清霧盈滿林間。枯黃的針葉叢里頂出嫩綠的幼芽,沿道路兩邊堆積著沉厚枯黃的落葉。初春時節乍暖還寒,然而春光的到來不可阻擋。
森林里的積雪逐漸融化,積雪覆蓋的土壤會松動,枯草被潤澤,腳踩上去很酥軟。裸露在坡地的巖石,虬扎的樹根、枯藤,鋪滿山坡的針葉,枯朽的松果、草莖,已經衰朽的花瓣,它們都即將成為腐化的泥土而歸于大地。是的,進入到浩瀚的森林里,最深切的感受就是置身于天地之間,出現在視域里的湛藍天穹,云翳像舞者的裙裾。然而,我并非游客,不會只看見這森林的瞬間變化。有十多年的時間,我日日穿行其間,對它的一切了然于心。
2012年夏天,我離開生活和工作的北京城,來到這座東北之境的春城。
追尋愛情,同時開啟自由的時光。每天下午,我都會進入森林,這是亞洲最大的森林公園,地處長白山麓向西部草原的過渡地帶,這里林海蒼莽。據記載,這里有119座山峰,起伏的群山綿延成縱橫的山谷,可以沿著曲折升降的輪滑道進入浩瀚森林。我選擇輪滑道,這是國家滑雪學會的集訓基地。輪滑道起始處是一道蜿蜒的陡坡,大約呈45度銳角,沿陡坡上行,開始聽見自己的急促喘息,日久天長,腳力堅實,肺活量強健,氣息也均勻。
經常有人騎著高頭大馬從偏僻的小路上山,幾十匹褐紅色駿馬列隊而行,馬蹄踏著碎石的聲音回響山間。騎在馬背上的男人頭頂寬檐禮帽身穿皮衣皮褲,女人穿著彩色長裙,他們腳踩馬鐙,身體隨著馬的行進而起伏,消失在密林里。除了馬匹,我還見過越野車隊,黑色悍馬滿身泥濘,在山路疾馳時激起塵土翻卷。開車的是男人,副駕的位置多坐著女性。司機如同騎手,駕車也是炫耀。有私家轎車停在森林間,那是戀人幽會,或者家庭野餐。來到森林里的還有健走族、騎行客、旅游者。
更多時候我獨自而行,這道路和森林便獨屬于我了。
天地間充滿浩然之氣。我猜想很少有人會如我這般對陽光和空氣敏感,每次進入森林時,眼前所見是繁花盛開,身后的陽光璀璨,行進在山間總會被自然之美所震動。
時序輪轉,四季嬗變,漫長的寒冬令人畏懼。凜冬時刻,萬物枯寂,大地沉暗,鮮活蓬勃的生命歸于蟄伏。然而,春天也會無可阻擋地到來,萬物從枯寂中復元,生機重現大地。這時令和節氣亙古沿襲,顯示著宇宙之間天道的恒久運行。
人是需要認識天道,同時順應它而行的。
夏天在四季里顯現的是生命的簇新鮮美。在湛藍的天穹和輕羽一樣的浮云之下,開放的花朵,盛長的青草,飛舞的鳥雀、蝴蝶和蜜蜂,奔跑的松鼠,都透露出神秘的生機和靈性,森林的綠意蒼翠欲滴。只要置身在自然和天地的懷抱里,我就渴望能像畫家一樣做畫,也許只有畫家經過訓練的眼與心能夠深入辨識色彩和形象之精髓。
攀上45度的陡坡,是被松林環繞且有著垛口的正方形平臺。最初我以為這就是森林的最高處,其實它只是一個落腳地。這個平臺有東西南北方向的道路,可通往森林的不同區域。我選擇通往頂峰的森林小徑走,攀上馬鞍形狀的高地,順勢向下行,在馬鞍的底部會出現一個“R”形的岔路,有3條森林的小徑在這里匯集,蜿蜒通往3個不同方向的環山公路。
我選擇通往山頂的路,行至大約數千米到達峰頂。在山頂有座17米高的瞭望塔,這是我的終點。瞭望塔漆成橘黃色,基座是三根鐵制的圓柱,那圓柱體由圓形水泥羅盤基座開始,以螺旋形向上升起,階梯邊緣有黑色鐵制柵欄圍著,階梯有240級,上到頂端如在云霄,云霧在頭頂飄浮著,仿佛伸手可及,遠眺時遠山近在腳下。
森林成為我漫游的樂園,除了離開春城外出,我會日日來森林徒步。在不同的季節,不同的日照光線下森林吐納精華之氣。進入森林,仿佛走入一幅色彩瑰麗的油畫之境,我沿著曲折升降的輪滑道上山,踩著蜿蜒且泛有微光的黑色柏油路進入森林。如果天空是寶石藍,身后必然是金黃日光。早春或晚秋,太陽光線帶給我身體需要的暖意,也帶給我視覺需要的美感。樹木被陽光鍍成金色,地面是斑駁的光影,森林之間升起澄明的空氣。
黃昏時刻總是帶給我心頭的感動。此時,太陽隱沒在地平線下,微風吹拂森林,松樹的枝葉激蕩著喧嘩的聲浪。上山時氣溫清冷,下山時身體微熱,體內陽氣上升,血液循環加速——這是我喜歡的感覺,以清明澄澈之空氣洗滌肺腑。然而,夜幕升起也會帶給我隱約的恐慌,腳下的路變得模糊時我也會緊張。幽暗覆蓋密集的松林,滲透隆起的山體,腳下有扎入地里的石頭磕絆著你,形狀不規則的石頭上長有苔蘚,干枯泛黃的針葉落在石頭的褶皺里。暗夜的森林必然有你懼怕的東西,然而此刻,當你回頭看見明月高懸時,頓覺心頭安慰。
2
森林,這是我給自己找到的安置身心的場域。
2017年,我出版了訪談集《在異鄉的天空,守望》《在時代的痛點,沉默》,這是對我10年職業生涯的總結,匯集了昔日訪問過的杰出者。其時,有電視臺正拍攝一部電視片,以一間商務咖啡館做內景,主持人現場采訪,主題是個人寫作與時代的關系。室內景別完成后,我們來到森林拍攝外景。攝像師遙控無人機在高空俯拍,拍攝浩瀚森林里的漫天飛雪,我在飛雪之下行走。全景式的鏡頭展現森林壯闊的場域和個人的獨行。那時,我喜歡加繆的箴言,拍攝現場需要更清晰地錄制,我戴著耳麥鉆到車里,重新將這句話一字一字地說出來:“在隆冬,我終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浩瀚的森林成為身體活動的場域,徒步或奔跑,無論寒冬酷暑。
漫游是我在寫作完成之后自我犒賞的假日。時序更替,季節嬗變,萬物競生的實況美化了我的心識,它們令我的存在顯得安適自在。我銘記著蘇格拉底的告誡:“照我看,凡不鍛煉身體的人,就不能執行身體應執行的任務;同樣,凡不鍛煉心靈的人,也不可能執行心靈應執行的任務。這樣的人既不能做他們應當做,也不能抑制自己不做他們所不應當做的。”
在森林里我熟悉了雪的姿容。每次漫天大雪降落之后,進入森林我都會有別樣的發現。在無人踏過的雪原,你會看到雪如奶油般細膩光潔,越是廣闊的雪原越是細膩光潔,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晶瑩的光澤,此刻你會停步不忍踩踏。我不知道雪為什么會有不同的姿容,如果一定要搞清楚那就得追尋匯聚到天穹的云霧氣團——當它們凝結為雪粒飄落而下的情形。當然這還不夠,風速與風力也應該是影響到雪態的元素,因此我才會看見落到地上的雪,有的像鹽狀的顆粒,有的如水晶形的雪花。
行進的時候,我還聽到雪的樂音和韻律。站在河堤之上仰望天空,雪在降落時仿佛是個螺旋物,我會被吸附著上升。如果想放飛自己,就給山地鞋綁定上防滑鏈,使鞋底的不銹鋼齒深咬著雪地,人就可以自由行走了。冬季的森林是黑色的,樹干裸露著黑色斑痕,生命的氣息從樹身上消逝,森林再無生物,成為寂靜的世界。鳥雀遷離,松鼠冬眠,我也沒有遇到過東北虎,它們都圈在動物園的籠子里,狼群也在動物園。據說有人看見過紅尾狐,看見過刺猬,我卻都沒有見過。
棧道是我經常徒步遠行之地。森林以南的區域就是漫長的棧道,這是環繞浩瀚的森林而修建的,有無數的岔口,又有無數的路徑交錯,難有終點。沿著環繞著山體的棧道可以從早晨走到傍晚,循環無際,然而每次抵達棧橋時我會停下來。這是一座形如“L”形的棧橋,每邊有800米,兩邊相加有1600米。如此長的棧橋是我此前沒見過的,它是我的又一處漫游之地。橋欄是木制的,火烤之后涂上亮油色,如古銅。橋下有大片的荷花,荷葉如傘,覆蓋著清澈的河流。穿行在高聳直立的松樹之間,我會留意那些樹種的名字和來源。
樟子松,松科。別名蒙古赤松、海拉爾松、歐洲赤松、西伯利亞松。形態特征:帶綠喬木,高達30米,胸徑1米,樹皮厚,深縱列,呈不規則的鱗狀脫落。枝條斜展或平展,常見于向陽山坡,分布于中國東北、華北、西南、長白山區,國外分布于朝鮮、日本、俄羅斯東部沿海。樹體高大挺拔,樹干筆直,優美多姿。
白樺,松科,樺木科。形態特征:落葉喬木,高達25米,胸徑50厘米,樹冠卵圓形。樹皮為白色,表面光滑,分層剝離,皮質黃色。分布于俄羅斯西伯利亞東部、朝鮮及日本北部。
白榆,榆科。別名榆樹。形態特征:落葉喬木,高達25米,胸徑1米,樹冠圓球形,樹皮呈暗褐色,縱裂,粗糙,緣有不規則單鋸齒。分布于朝鮮、俄羅斯。
……
我是俄羅斯文化的愛好者。在精神的向度上,我欽敬俄羅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帕斯捷爾納克、索爾仁尼琴、布羅茨基,這都是我深愛的作家。我閱讀的不只是書籍,而是一個國家的精神史。我欣賞曼德爾施塔姆的箴言:“把自己的凝視緊緊保持在時代之上。”
有段時間,我是通過各種介質接近我所熱愛的俄羅斯作家的,比如我每日穿行的森林里的樹種、遼闊的雪原、嚴酷的寒流,以及冬季覆蓋森林和山巒的皚皚白雪。穿行在這些松林之間的時候,我就會想到在森林里勞作的索爾仁尼琴或者布羅茨基,在俄羅斯作家中這是最為靠近我的兩位,因為索爾仁尼琴和布羅茨基都曾在冬季的森林里做過伐木的活計,這更讓我留意那些森林里的松木——看著那些來自俄羅斯的松木,仿佛在空間距離上接近了那些杰出的生命。
森林并不總是陽光明媚、風和景明的。
風暴和雷電是夏秋之季最具摧毀性的自然力。經常有臺風過境,會出現電閃雷鳴、烏云翻卷那樣令人恐怖的景象。樹干會被刮倒,樹枝折斷,落葉滿地。樹干倒地會砸壞停在路邊的車輛。那時出門,你會看到滿目的慘狀。然而,相比于冬季的冰雪之災,臺風過境根本不算什么。
我看見過一次冰凍之災。初冬的時刻,天還沒有上凍,會下陣雨。然而,氣溫會驟降,清晨出門你會看到一個晶瑩的冰雪世界,樹梢上掛滿冰雕。
路上到處是折斷傾倒的樹干,殘敗的落葉讓你感到某種慘狀。為了游客的安全,那時候多半會封園。遠方的游客不會再去。然而住在臨街處,我不想放過觀察的機會。
此時開車出門,沿街而行,城市皆是冰掛的雪松,一個冰雪凝固的世界。
我們身在的遼闊世界,足以安頓生命和靈魂,然而人也要有經歷殘酷時刻的耐受力。
3
更浩大的森林是原始森林,這是我看到的地球上最大的森林。林木遮天蔽日。穿行在森林之間你會想到一個詞:洪荒之年。原始而野蠻地生長,它與地球同齡。這是窮盡我們的經驗都難以想象的浩瀚和壯闊。你有生命的中心,也有生活的中心,那是你得以安頓的場域。
然而,你在得到安頓之后,還會繼續走出去。認識外部的世界,就像認識你自身一樣重要。
長白山下的溫泉,難得的清寂安靜,是奇妙的體驗。室外的溫泉,可以看到深邃黑藍的夜空,星河隱沒在夜色里。住在山下的小鎮,是為了次日上山。我將前往長白山,那里有火山噴發之后留下來的天池。一切都無比美妙。
入住酒店。長白路,云霧環繞在山間,開窗就能飄進室內。從五樓的陽臺望出去,視域之間皆是浩瀚的森林。這是原始森林,在進入這些森林之后我已知它們和普通森林的區別,那就是悠久的生命史,野生的生命力。在綠樹叢林里種植的黃色菊花星羅棋布,更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河。在綠色原野之上到處開滿這樣的菊花。云層在視野內最具變化。
看天池的過程令人心靈悸動。乘坐專車沿著陡峭盤旋的山路上行,司機有豐富的高山經驗,他從容轉動方向盤以調節彎道之間行車的角度。山下是炎熱之季,山上卻是寒冷時刻。到頂峰時需要下車徒步行進,走在云海里,仿佛懸在山巔之上。然后,突然間看見皇冠般的山峰環繞著世界上最高的火山湖,看到云霧繚繞的深藍火山湖幾乎令人窒息的美。
隔著繩索鐵鏈制作的圍欄,長久眺望幽靜深藍的火山湖,會遙想火山噴發的壯烈場景——熾烈的巖漿裹著火焰噴發,洶涌的烈焰極速奔流,所到之處皆成廢墟。
長白山天池是中國境內保存最為完整的新生代多成因復合火山。天池周圍的火山口壁陡峭,形成十幾座環狀山峰,海拔均在2500米以上。《長白山江岡志略》記載:“天池在長白山巔的中心點,群峰環抱,離地高約10千米,故名為天池。”
我帶著天池的火山石下山,將它們帶回家收藏。長白山天池的火山仿佛某種介質,讓我認識了世界更多的火山,熟知了天地間更為熾烈更為洶涌磅礴的燃燒力量:它們可以吞噬一個村莊,湮沒一座城市,使之成為化石。
人對生活之地的選擇,很多時候是機緣和運氣。如果時光倒流的話,我是難以想象會在中年時期遷徙到東北生活的,更無從想象的是,我會守著浩瀚的森林安度自己的時光。在我的人生中,出現過海洋、陸地、山峰,最終得以在森林的附近安頓下來。頤養天年,這個詞是我早年就知道的,現在卻以自己的存在作為它的注釋。與森林在一起,與萬物在一起,也與浩然之氣同在,這是我能想到的幸福時光。旅行的腳步不會停下,觀察外部世界的眼睛不會收起。然而,我也記得榮格的話:“向外看的人,沉睡;向內看的人,覺醒。”
人類的生活(包括社會生活),只是存在的一部分。在此之外,還有天空和大地,有星辰和日月,有萬物眾生。當我們乘坐飛機穿越云層長時間飛行時,機翼之下的大地如微縮的棋盤,海洋、陸地、山脈與河流如同玩具。地球這樣的存在實體就橫置于眼前,同時你也會看見星辰和日月。這是別樣的視野,它帶給我們對人類生活的超越性和出離感。
然而,我們的智識和經驗終歸有限,蘇格拉底說:“知無知。”
如此就需要借助他者的眼光為我們服務——打開封閉的世界,穿透事物的真相。星辰的存在,那是輝煌的顯現。星辰所在的外太空,那是我們所未知的世界。意識到人的有限性,同時它也讓我們更仔細地觀察和體會微小之物的存在。比如郁金香和百合盛放,你想記住它們的味道,就像看見頭頂之上的湛藍天穹和云翳,愿意記住它們的形影和光線一樣。包括腳下的道路,你也愿意體會它的獨特性。自由而獨立的時光,更是你儲存的寶藏。
2017年夏天,在一家書店,我站在書籍的展臺前翻閱《柏拉圖四書》,離開書店時買下這本書,然后回家置于案頭,讓它服務個人精神事務。柏拉圖的這四篇作品以蘇格拉底的經歷為主線,蘇格拉底洞徹生命真相,他對人的靈魂有精深的了悟和幽微的體察。
我以為對個人存在而言,靈魂的自由重要,良好的德性更重要。良好的德性也是人邁向良好生活的路徑。良好生活,就是忠于個人的良心和智識,順應宇宙的秩序和律法,按照生命最本質的顯現及指引生活。我欣賞博爾赫斯對救贖的哲學式思考,他說:“人的救贖有三個層次:生命的救贖、靈魂的救贖,審美的救贖。缺少任何一個層次,人生都難以圓滿。”
那么超越和出離之后呢?人類的苦難和困境如何處理?超越使我們獲得廣闊的視野,也使我們更具仁慈和悲憫的情懷。重新打量和觀察人類的生活,包括歷史和現實的處境,你就會獲得更深入的眼力。經歷、觀察、體驗、領會,心靈的不同況味就會產生作用。如康德所說:“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持續地對它們反復思考,它們就總是以時時翻新、有增無已的贊嘆和敬畏充滿我們的心靈:這就是在我之上的星空,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則。”
【作者簡介:夏榆,作家。曾供職于《南方周末》駐京新聞中心,任資深記者10年。2012年辭職,職業寫作。有多篇小說刊發于《收獲》《今天》《花城》《鐘山》《草原》《十月》《作家》等刊。著有長篇小說《我的獨立消失在霧中》《我的神明長眠不醒》《黑暗紀》,隨筆集《無與倫比的覺醒》《白天遇見黑暗》《黑暗的聲音》,訪談集《在異鄉的窗口,守望》《在時代的痛點,沉默》等。現居長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