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研討會上,深圳青年作家與專家學者共論“深圳故事的時代表達”

10月24日下午,“深圳故事的時代表達——2025深圳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研討會”在深圳市公共文化藝術創(chuàng)作中心(深圳畫院)五樓會議室舉行。本次活動由深圳市文聯(lián)指導,深圳市公共文化藝術創(chuàng)作中心(深圳畫院)主辦,深圳市作協(xié)協(xié)辦。
研討會上,多位深圳青年作家代表立足個人創(chuàng)作實踐,分享了在都市敘事、題材創(chuàng)新等方面的探索與感悟。來自北京、廣州、惠州、深圳等地的文學專家學者圍繞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瓶頸突破、風格定位塑造等核心問題,結合行業(yè)發(fā)展趨勢,就深圳文學品牌建設、生態(tài)完善及未來方向等提出專業(yè)性建議與系統(tǒng)性發(fā)展思路,為城市文學高質量發(fā)展注入理論動能與實踐智慧。活動由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深圳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湯奇云主持。
深圳市文聯(lián)黨組書記、主席劉文斌對本次研討會的召開表示祝賀。他指出,深圳青年作家是書寫城市時代脈絡的生力軍,更是推動深圳文學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核心動能。近年來,深圳青年作家立足深圳沃土,以多元視角深耕都市敘事、個人經驗等題材,在小說、詩歌、散文、兒童文學、科幻文學等多個領域佳作頻出,成績亮眼。但同時,如何培育創(chuàng)作力量、推出領軍人物,并推動作品“破圈”以進一步提升深圳青年作家群體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力,也是深圳文學實現高質量發(fā)展所面臨的重要課題。
劉文斌表示,本次研討會正是為破解難題,搭建橋梁而生。期待青年作家們借此次契機,坦誠分享創(chuàng)作心得,圍繞深圳敘事創(chuàng)新、AI時代文學表達、灣區(qū)文學合作等關鍵議題深入探討。更盼望各位專家學者立足專業(yè)所長,以豐富的學養(yǎng)和經驗為青年作家突破瓶頸,找準定位把脈支招,為深圳文學品牌建設與生態(tài)完善建言獻策。希望青年作家們充分汲取研討?zhàn)B分,潛心打磨精品力作。深圳市文聯(lián)創(chuàng)作中心也將持續(xù)搭建優(yōu)質平臺,與各方攜手助力深圳文學出精品、出佳作、出人才,在新時代綻放更耀眼的光彩。
深圳市文聯(lián)黨組成員、專職副主席金琇介紹,本次研討會系第十二屆深圳文學季(2025)的系列活動之一,旨在搭建高質量文學交流平臺,聚焦深圳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實踐,深挖深圳故事的時代內涵,探索城市文學的創(chuàng)新表達路徑,助力新時代深圳文學創(chuàng)作煥發(fā)更強活力。
共同抒寫深圳故事的時代表達
作為文學現場的親歷者,多位深圳青年作家結合自身創(chuàng)作經歷,分享了在深圳寫作的經驗、困惑與思考。
陳再見在創(chuàng)作分享中透露,最近他正在寫一部關于第一代來深創(chuàng)業(yè)者的長篇小說,但在寫作中常有“越寫越難”之感。已有十多年創(chuàng)作經驗的他坦言,自己長期不敢直面寫深圳,因為這座城市很復雜。深圳既有呈現底層生活的打工文學土壤,又有走在文學前沿的科幻小說空間,要將這兩個層面融合在一個故事中卻異常困難。他直言常常陷入“撕裂的感覺”,不知道哪種表達才是真實的深圳。而更深的困境在于人物塑造。陳再見特別關注身份認同問題,他以自己的兄輩為例,談到這些人雖然在深圳謀生創(chuàng)業(yè),卻始終將深圳視為暫時的居所。這種根深蒂固的鄉(xiāng)土情結也讓他難以在作品中確立人物的心靈歸屬。而在表達方式上,陳再見也進行了深刻反思。他注意到有些青年作家常常“想得太多”,為了突破和創(chuàng)新,反而丟失了生活中最珍貴的“閃光點”。通過最近重讀余華的《許三觀賣血記》,他領悟到“化繁為簡”的重要性——用簡潔的對話和場景,直接呈現人物命運,或許比追求技藝性的復雜表達更能打動人心。
作家鄧婷(筆名金牙太太)自2018年起專注深圳題材,以律政視角創(chuàng)作了《我的佛系老公》《女神蒙上眼》等多部小說,展現了都市家庭生活與人情世故。鄧婷的創(chuàng)作深受其準備司法考試經歷的啟發(fā)。在大量研讀法律書籍與案例的過程中,她深刻感受到法律與人情的張力,由此開啟了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目前她的大部分小說均已賣出影視版權,其中《女神蒙上眼》等正進行影視化開發(fā)。談及文學作品的影視化改編,鄧婷最大的感受是必須“化繁為簡”。“其實文學寫作是沒有太多成本的,可以用1萬個字描繪一個場景,但是影視創(chuàng)作的時候,每1分鐘、每1秒鐘都是要以成本計算的。”這也促使她反思文學創(chuàng)作中人物對話的繁瑣問題。
在楊洋(筆名安小橙)眼中,文學創(chuàng)作的核心意義在于完成“文學的時代表達”。她以自身在北方、上海和深圳的生活經歷切入,剖析了深圳城市的雙重特質:一方面是非常包容,極具生長性;另一方面城市的快速發(fā)展又帶來空間逼仄和情緒焦慮等問題,由此,“城市回憶”與“城市尋根”等成為值得關注的主題。此外,當下媒介的多元化也引起她對“文學如何突圍”的思考。作為兒童文學作家,安小橙主張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應回歸“愛和溫暖”的本源,同時強調“叛逆也擁有治愈的力量”。她在新作《山芝街》系列中,通過描繪互助友愛的鄰里關系,希望在輕幻想與現實對照中為兒童提供治愈的文學力量。
“我們在關注深圳時代表達的時候,我們關注的應該是這座城市到底在發(fā)生著什么。”自2000年從廣西來到深圳,尹金花(筆名西西)的人生軌跡與深圳發(fā)展緊密交織。她輾轉于香港、深圳、廣州三地,歷經打工者、畫廊經營者、金融從業(yè)者及大學教師等多重身份轉型,不僅見證了城市發(fā)展,也親歷了深圳文學在不同時代語境下的變遷。她的創(chuàng)作聚焦城市文學與兒童文學,始終“圍繞深圳”,并輻射大灣區(qū)。其早期作品《深圳沒有金絲鳥》記錄打工群體;近年則轉向大灣區(qū)題材,如《大灣風起恰少年》展現深港少年故事,《護海少年唐小鯨》融合海洋主題與生態(tài)環(huán)保。她表示,未來將繼續(xù)以深圳為基點,拓展更廣闊的文學表達。
無數書寫嵌成深圳文學“拼圖”
與會專家學者們認真聽取了深圳青年作家在不同文學領域的創(chuàng)作實踐,對其成果予以充分肯定,并針對大家提出的困惑與思考給予了回應與建議。
北京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原主席、沈陽師范大學特聘教授孟繁華認為,創(chuàng)作出現焦慮與困難是正常且必要的。他直言:“一個作家如果沒有焦慮,沒有創(chuàng)作的痛苦,寫得一直很絲滑,這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其實已經枯竭。”作家唯有經過“不斷的痛苦與挑戰(zhàn),特別是自我挑戰(zhàn)”,才能避免陷入“舒適區(qū)寫作”。他進一步提出,正因為“青年對一個時代的社會變遷感知是最敏銳的”,青年作家更應深入社會生活,捕捉真實細節(jié),精準把握深圳的現代性;同時廣泛閱讀經典,避免“只談創(chuàng)作計劃,不談讀書”的局限。孟繁華寄望深圳青年作家在這座生機蓬勃的城市中,堅持“向生活學習,向經典著作學習”,從而茁壯成長,寫出真正反映時代的優(yōu)秀作品。
北京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北京老舍文學院專業(yè)作家石一楓認為,城市文學創(chuàng)作應突破外界對城市的通行看法,致力于發(fā)掘“別人所期待之外的地方”。他以陳再見的小說《好歸》為例,贊賞其通過描寫第一代改革開放勞動者的命運,展現了“我們所認識之外的深圳”,并認為寫出出其不意之處正是小說的價值所在。他強調,作家應避免成為城市標簽的復述者。當讀者已通過媒體報道、報告文學或影視作品對城市形成固定認知時,文學的任務則在于呈現沒有被人看到的那個側面。而優(yōu)秀的作家具備發(fā)現生活“與眾不同”的“雷達”,在題材選擇上突破常規(guī),這往往是“作品成功的一半”,其他諸如技巧、觀念等都屬于錦上添花。
《青年文學》主編張菁談到,如今人工智能寫作對我們來說已不陌生,我們一步步走近的時候,會發(fā)現人工智能最難掌握和感受我們的是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我們的文學是有創(chuàng)新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這和深圳及深圳青年就有天然的聯(lián)系。“當我們說到城市,說到青年,其實就意味著創(chuàng)造性,意味著未來性,這些也是我們在深圳青年作家的作品之中所期待看到的。”張菁以陳再見等作家為例,闡明當代青年寫作正經歷身份的重建過程。這種與過去對話的“沖撞”,恰恰為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寶貴空間。在她看來,青年作家需要具備融合的能力,既要掌握社會訊息,更需保持對信息之外的思考,在作品中構建鮮明的主體性。她寄語青年作家要直面生活,以“無中生有”的創(chuàng)造力,將情感、思考力與想象力轉化為文學表達。
在《文藝報》總編輯劉颋看來,深圳青年作家的創(chuàng)作正在構建多元而立體的城市敘事。她認為,對城市的認知如同“盲人摸象”,沒有“標準答案”,而深圳文學的活力正源于每位作家獨特的生命體驗與表達。劉颋結合自己近期擔任第22屆葉圣陶杯全國中學生新作文大賽評委的經歷,談到評選過程中發(fā)現深圳“深二代”學生在寫作中展現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方、自信和坦然”。他們書寫與父輩的關系及自我主體性的建構過程,展現了新一代對城市的獨特認知。她提出,青年作家的寫作實際上是一個主體性逐漸建構的過程。在具體創(chuàng)作中,作家們無需“正面強攻”,可以通過不同角度的書寫,如拼圖一樣共同拼出完整的深圳形象,以此最終形成對深圳的文學敘事認知,這是更具可行性與現實意義的策略。
在《文藝報》編輯教鶴然看來,當前談到城市時,許多作品只是“從表面談到表面”,未能觸及城市文學本質。城市為什么是現代的?這是作家在進入城市文學創(chuàng)作之時必須思考的問題。物質層面的現代化進程固然容易處理,但是人在精神生活方面的進步與豐富是讀者可能更為期待的,也是作家們需要特別努力的部分,也就是說,要從關注城市物質層面的變化進入對城市文化性格的挖掘。教鶴然說,“來了就是深圳人”這句話讓他很受觸動。作家可以就此著力書寫“從物質層面的深圳人變成了精神層面的深圳人”這一漫長過程,這需要不斷摸索。
廣東省傳記文學學會會長周西籬大致闡述了深圳網絡文學的發(fā)展現狀與特色。她指出,深圳網絡文學呈現多元共生書寫的樣貌,開放、多元、奮斗、包容的城市個性和基因,為文學表達提供了多元渠道,為網絡文學生長提供了豐沃土壤。現實主義和科幻的底色,作家隊伍里“90后”和女性作家占比超50%,政策的引導、科技賦能與人才集聚的多重驅動形成合力,逐步將網絡文學從“野蠻生長”邁向“精品化、品牌化、生態(tài)化”發(fā)展新階段。具體體現為選材上從“幻想穿越”到“深漂敘事”轉向的創(chuàng)新,風格特征上科技感、都市性與人文溫度的融合,寫作主體上女性作家重塑性別敘事范式,男性作家群體實現從“硬核現實”到“溫情重構”的創(chuàng)作突破。周西籬認為,總體來說,深圳網絡文學發(fā)展具備諸多優(yōu)勢,包括政策體系不斷完善、頂層設計持續(xù)發(fā)力;產業(yè)集群初步形成,平臺與人才雙向集聚;創(chuàng)作群體高學歷、年輕化、職業(yè)多元;傳播格局多元立體,線上線下深度融合等,但仍面臨IP轉化鏈條不完整、理論研究滯后、國際傳播力有限等挑戰(zhàn)。周西籬相信深圳網絡文學已具備成為繼北京、上海之后“中國網絡文學第三級”的潛力,并建議通過“科技+人文”“現實+科幻”的跨界創(chuàng)作實驗計劃,進一步強化特色,構建深圳網絡文學高質量發(fā)展新生態(tài)。
暨南大學文學院教授、暨南大學出版社總編輯張麗軍提出深圳文學應實現從個人敘事到時代史詩的跨越。他認為,深圳作家要書寫每個深圳人的故事,展現如蔡東、陳再見等作家筆下獨特的生命體驗,還要勇于突圍,創(chuàng)作反映改革開放歷程的“深圳史詩”。張麗軍還特別強調,深圳文學需要建立海洋意識、灣區(qū)意識,探索大灣區(qū)意識里的海洋書寫,挖掘海洋文化中堅韌、開拓的一面,使之與深圳精神相契合。
在暨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唐詩人看來,青年作家如何寫好城市,這既涉及青年寫作如何突圍,也關聯(lián)著當下城市文學如何新生變革。他認為,對于未來城市的想象,這可以綜合科幻現實主義筆法,以現在構想未來,也以可能的未來來反思現在的技術。歷史、現實與未來,這三個方向也意味著新的探索路徑,要從歷時性、空間性和當下性三維度拓展我們的城市書寫,既深入城市內部,也從深圳出發(fā),勾連起世界城市、中國城市、灣區(qū)城市等,在更大的坐標中思考深圳。另外,也要有一種城市文學發(fā)展史的視野,知曉不同階段城市文學的敘事特征和價值取向,讓我們的城市書寫更具當下性,而不是簡單地因襲西方城市理論或者某些歷史階段內的城市文學經典,要創(chuàng)造能賡續(xù)中國文學傳統(tǒng)、彰顯當代中國城市精神狀況的新城市文學。“在就我所了解的深圳作家創(chuàng)作情況而言,有一些作家已經開始了這些方面的探索創(chuàng)作,我也一直期待從深圳作家筆下看到一座更深厚更寬廣更復雜也更人性化的現代化城市。”
深圳市委宣傳部文藝處處長李嵐結合深圳市文藝精品創(chuàng)作實踐,強調了文學母本對舞臺、影視等藝術形式的基礎性作用。她特別期待與會嘉賓能夠更多地關心、參觀并聚焦深圳,共同總結、觀察、提煉和表達深圳故事,因為“深圳故事就是中國故事”。
南方科技大學人文科學中心副研究員陳勁松對深圳科幻文學的未來發(fā)展充滿期待,認為深圳具有發(fā)展科幻文學的得天獨厚優(yōu)勢。為此,陳勁松從四個方面系統(tǒng)闡述了深圳科幻文學的發(fā)展現狀:科幻教育生機盎然,形成一套從小學到大學相對完整的體系;科幻創(chuàng)作成就斐然,涌現出王晉康、吳巖、陳楸帆、王諾諾、譚鋼、分形橙子、袁博、海漄等老中青結合的創(chuàng)作隊伍;科幻研究蒸蒸日上,依托南方科技大學、深圳大學等高校機構持續(xù)深化;科幻產業(yè)欣欣向榮,如《流浪地球2》等科幻電影的部分道具來自“深圳智造”。同時,陳勁松也指出深圳科幻文學當前存在的一些挑戰(zhàn),并建議深圳這座創(chuàng)新之城應加大扶持力度,培養(yǎng)更多創(chuàng)作與研究人才,推動科幻文學與傳統(tǒng)、與世界展開深度對話,從而打造獨具深圳特色的科幻文學品牌。
“當城市的體驗越來越趨同,我們是否還能保持并重塑深圳的文學地域性?”面對這一命題,惠州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蘇沙麗指出,作家要忠實于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經驗,并勇于以自身的創(chuàng)作方式突破前代建立的規(guī)則與風格。她認為,盡管存在來自文學經典與既定觀念的“影響的焦慮”,但唯有通過書寫自身獨特的生活經驗,作家才能在個體表達與時代精神之間找到肆意揮灑的創(chuàng)作空間,最終建立起既屬于個體、也深刻反映時代的文學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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