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丈量長江——讀《只有一條長江》
全長約6300千米的長江,發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脈,干流流經青海、西藏、四川、云南、重慶、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和上海共11個省、區、市,最終于上海崇明島以東注入東海。李海洲主編的《只有一條長江》(重慶出版社),不僅以文字丈量了長江的長度,更串聯起中華民族與母親河共生的數千年歷史。在奔騰中,長江接納了與它相遇的河流,以有容乃大的寬容和氣度,最終從青藏高原的溪流開始,成長為舉世聞名的世界第三大河。
一
《只有一條長江》圍繞這條橫貫中國的大河,講述數千年中華文明史。精彩細節比比皆是,比如長江支流岷江流域孕育出悠久的古蜀文明,而2000多年前李冰父子在都江堰修建魚嘴堤壩,成就了“天府之國”;再比如抗戰初期,大量物資從上海、南京,經武漢、宜昌,逆長江而上運往重慶,還有眾多高校師生與各界知識分子,也沿著這條黃金水道遷至西南地區,寫就了動人的“南渡”“西遷”故事,為抗戰儲備了力量……長江從遠古走來,一直與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攜手同行,危時相助,盛時歡呼,托舉著中華民族的繁衍與興旺。
《只有一條長江》告訴我們,一個名字,就是一段扎根于泥土的故事。“長江”作為整體存在時,是一條大河,但具體錨定到某一段,它又有著不同的名字。一條條涓涓細流從格拉丹東冰川流下,匯聚成沱沱河,是為長江的源頭。沱沱河與當曲匯合后,被稱為“通天河”。流至青海玉樹直門達后,它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金沙江,這個名字記錄了先民在江畔淘金的歷史。金沙江一路奔騰,在四川宜賓結束了它的旅程,從這里開始,這條大河被正式命名為“長江”,宜賓也因此被譽為“萬里長江第一城”。在下游,長江仍保留著地域性的別稱,如安徽的皖江和歷史上聞名于世的揚子江。
這里的每一個名字都不是簡單的標簽。從符號學角度看,命名主體對被命名對象的賦名行為是一種情感性的指認,它是關系的總和:祖輩們根據河流的形態、功能,賦予它某個稱謂,然后這一稱謂作為牢固的媒介,承載著人們與江水綿延不絕的情感交流。不同的名字是祖輩用生活、信仰銘刻在長江上的符號,是長江與不同地域、不同時代的人們交往、共生的證明。
《只有一條長江》對長江的書寫并非停留在地圖冊式的景點羅列,而是結合當地的地域文化,結合具體的人與事,讓讀者了解到一條有生命、有溫度的江河。書中寫道,在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馬背上的護河使者”才文尼瑪帶隊巡護益曲河,環保衛士才培日復一日地保衛草原生態……正是這些普通卻不平凡的康巴漢子的故事,讓我們知道保護“中華水塔”不只是口號。
二
閱讀過程中,文字里的描寫總會讓我想象自己就站在長江邊。我想從書中穿越到現場,去看看被當地人稱為“神物”的雪豹。讀到書中對姜根迪如冰川的描寫,“遠處的積雪像格拉丹東常年帶著的一頂白色帽子,朵朵白云移動……雪山頂部的水閘忽然失靈,讓雪山上的蓄水傾瀉而下……”我就特別期待置身其中,親眼看看遠處冰雪覆蓋的山巒。關于長江在云南石鼓鎮的那個“V”字形彎,作者說:“不敢假設長江沒有轉彎……倘若沒有這驚天動地的一次拐彎,金沙江極有可能會和另外兩條江一樣,一路向南,最終奔出國境,成為一條國際河流。”的確,沒有這個拐彎,就不會有今天意義上的“長江”。我不由得對云南石鼓鎮有了立即奔赴的神往。
沒有在多江交匯地生活過的人,很難想象看到涇渭分明的兩條江交匯時的震撼,在四川宜賓,當碧綠的岷江和渾濁的金沙江擁抱,江上的漁船仿佛置身青黃分明的國畫中。在“魔幻8D城市”重慶,除了洪崖洞、朝天門碼頭、火鍋之外,江水流過歷史厚重的釣魚城。在江西,“五河入湖”的鄱陽湖是長江中游最大的淡水湖,每年枯水期,落星墩會露出來,千百年來,它倔強倨傲地佇立,看水漲水落,人來人往,是鄱陽湖忠實的“老朋友”……這些文字,是作者替長江對人們發出的召喚。
三
視覺審美是《只有一條長江》的另一亮點。封面上寶石藍與玫瑰紅的色彩沖撞勾勒出長江的走勢,切割不規則的腰封展開的是長江的流向圖,這是讀者“觸摸”的到的長江。書中的圖片,來自國內多位知名攝影家之手。而圖片之外的繪制圖,最能體現編者的巧思。全書按照省域共分八卷,每卷開篇是一張跨版圖和一幅線描小圖,跨版圖是長江水系的水流區間示意圖,區間圖上標示出重點流經地,小圖是該篇中最經典的地理風景圖。
書讀到結尾,被那句“河水如生命,接納是最高貴的跋涉”深深震撼,心中不禁生發出對母親河的敬畏,還有對文明傳承的思考。長江從來都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只有站在長江岸邊,你才能夠理解“只有一條長江”的深意,你面對的不僅是流動的水流,更是一部流動的歷史,只有了解長江的過去和現在,才能更好地守護長江的未來。
《只有一條長江》是一封寫給長江的信,也是一封寫給讀者的邀請函。我想,編者還有一個意圖是:請讀者讀完“這封信”,走出家門,去長江邊走走,吹吹文字里沒有的江風,聞聞江水的味道。
(作者系重慶出版社教育分社社長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