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夢:古老土地上的時代新象——評呂新長篇小說《深山》
呂新的《深山》是“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的重要收獲,也是新時代文學的重要收獲。書寫山鄉巨變,攀登文學高峰,我們一直期待洪鐘大呂的出現,《深山》讓我們看到了這種可能性。
《深山》是魯迅文學獎得主呂新暌違八年、滿懷真誠與悲憫的精神還鄉之作,小說以細密紛呈的意象與人事、敏感充沛的想象力感受力、不落窠臼的詩性語言和精神思索,借由幾個少年的視角,沿著紛繁的家族脈絡,寫出了深藏在晉北太行山壑里的生命群像,“耗子”孤苦流離、杜林求學求索、二燈戲臺暴斃……跟隨一次次生死無常的命運脈動,深切思索這片古老土地上的鄉土沉疴與時代新象以及身處深山、渴求“破土而出”的嶄新生命力。
小說中的“深山”有著多重意味。它是一個盛大的寓言和夢境,它代表故鄉,代表鄉土中國的空間性象征,代表在山區的身軀上勒出既簡明又難懂的痕跡的時間性,同時,還代表著中國在現代化進程中的生存狀態和精神變遷。在深山中,一個鮮明的分水嶺橫亙其中,那就是傳統的山花爛漫的農業歲月,在它的左手邊,是需要歪著頭用嘴吹醒爐火的古早社會,右邊則是寓言消隱、故事繼續后大家對于摩登生活的暢想。小說對處于這樣并置的社會形態中人的心理結構和精神結構的精準把握,是讓閱讀者深深動容的地方。
“探詢主義背后”也是《深山》的創作給予我們的啟示。從形式到內容,從觀念到美學特征,《深山》都對傳統先鋒性概念的容量和內涵進行了拓展。在閱讀過程中,我們可以同時與多重敘事語調,與現實主義、現代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相遇。與此同時,語言依據內容的形跡自然地流動是這部小說的一大特點,也是呂新一貫的寫作主張。對于《深山》的討論,既要掘進各種文學流派的內涵拓展,也要探詢不同手法之間圓融恰切的深層原因,或是讓主義退后,把《深山》首先看作是對當代中國現實人生與精神脈絡的深刻洞察,而這種四野無人的寫作狀態,是各種觀念技法自然內化的結果。
農事與生計書寫是《深山》的又一貢獻。此前有學者對《深山》中的農業風景、漁樵史觀等話題作了闡釋,對此我心有戚戚。我們討論農村題材創作,比如談到茅盾先生的“農村三部曲”時,認為其重要成就是激活了對鄉村生活以生計為核心、與風俗合一的生活形態,這種從農事生發出深切現實感的宏大生活,讓他的創作與同代作家的鄉村書寫區別開來,體現出相當程度的開創性。但后來,這些要素在同類題材創作中有所減弱。如今,在《深山》這里,以農事生計等具體性為根基的宏大的鄉村現實得到了有益且豐富的加強,這也是《深山》超越性的重要體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