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晶明:再讀呂新
呂新的新長篇名叫《深山》,“深山”也差不多是他多年來不變的小說世界。打開這本書,就好像面對一個不變的老朋友,還是那口音,那腔調,那氣質。
他很固執,他堅持不變。這似乎也是評論家很方便地評價他的一個角度。在同期的先鋒作家紛紛轉向寬闊大道之后,呂新一個人孤獨地也是堅定地走在先鋒文學彎彎曲曲的小路上。
呂新小說從來沒有離開鄉土,從這一點來看,與山西文學的“山藥蛋”傳統似乎不謀而合。但顯然,呂新是個異數。甚至在中國當代鄉土文學領域里,他都是突然刮來的一股風。這股風還不能說是令人爽快的清風,倒更像一場沙塵暴,漫天狂卷,迷人眼目。那是一種仿佛粗糲卻不無精細的風沙,所有的語言句式都在風中飛舞,帶給人莫名的興奮。
呂新小說里有不變的情境。一個雁北山區的村落,應該叫它生產大隊,上面有一個管轄它的公社,還會有一所學校,學校有校長,村子里會有一個大喇叭,不是傳達指令,就是播放歌曲,村子里時不時還會唱戲,唱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臺下的觀眾神態各異,更具看點。一年四季,區分季節變換的標志不是別的,是一場過去之后又來一場的風?!肮未箫L”幾乎就是他小說里從來沒有退場的意境。
“世界很大,去趟縣里,一天趕不到。”這就是“深山”的方位。艱苦的環境里人們艱難地生存著,死亡和出生一樣都很平常,看似稀里糊涂的生活,其實一樣需要堅韌的耐力。呂新小說從來都是有歷史背景的,而且歷史的印痕非常明確,差不多就是半個世紀前的中國。但作品里并沒有嚴苛的辭藻和強硬的批判,因為作者有試圖超越歷史而使現實的故事寓言化的追求。這種既執著表現生活真實,又體現寓言化追求的風格,幾乎就是呂新一貫的小說特征。詩性的語言里總含著反諷,二者的并行交叉產生出奇異的效果。這是一種有溫度的敘事,作者對人物的情感態度甚至悲憫情懷,時時讓人感受得到。
(閻晶明,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