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墳邊柳樹》創作談
身為一個河南女人,一直以來我都很想從女性視角寫鄉土小說,《墳邊柳樹》就是此類嘗試的產物。可能在一些讀者看來,這些鄉土經驗已經被一再講述以至于讀者很容易猜到故事的始終,再沒有新鮮感可言了,過時的故事不讀也罷。但講述這些對我很重要。
一整個少女時代,我都為自己身為河南女人卻不夠符合標準而感到焦慮,但懶惰而無野心的我或許因此得以逃逸出她們的世界之外,逸出,然后講述,講述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瑣碎而無價值的東西。因為情緒/經驗的被鎮壓,所以一直有人要舊事重提,時間/空間的變動在諸如此類的女人故事里其實是不存在的,痛苦懸置,經驗遺傳,委屈和不甘在這里是絕對的感官體驗,這是我一定要把小說的敘事時間往前倒二三十年,倒回少女劉彩華們存在的時空的原因,命運在那時就已向少女們投下不詳的陰影:長大就是女人逐漸失去個性乃至夢想的過程——你注定是要被潑出去的那盆無根之水。雖則是無根之水,但必須被劈作兩半,一半歸丈夫子女,一半歸父母兄弟。
當然我這話說得太過夸張,別的不說,小說里的“你”肯定第一個不同意。
事實上,女人們總有把尋常日子變得有聲有色的奇妙能力,天生的大夢想家和泛靈論者,這是我從身邊女性眼里看到的,就像劉彩云給柳樹治病,劉彩華一直能收到故去多年的父母的陰間來信,這里面并沒有怪力亂神的色彩,而是她們不甘流于平庸的證明。豫南女人大多像一團燒著的火,有勃勃生機,拒絕安分,就要折騰,這是我想要借劉彩華姐妹的故事向大家傳達的。
提到劉彩華,就不得不提人物原型我阿媽。很小的時候,阿媽就同我講,做人不能說謊,非要說謊呢就必須得將那謊話說得比真話好聽。把一個謊說圓是對聽話人的尊重,這是阿媽教給我的道理。盡管我最后還是成了一個老實人而非謊言家,但我想,后來我之所以開始寫作,或許和阿媽有關,不管動機為何,她當時實則是在給我上現實主義小說寫作課——盡管阿媽并不愛看我的小說,她對我小說的評價一向簡單直接:“看不懂。”感謝阿媽比起我的小說更鐘情抖音短劇,這樣就不會發現我在這篇小說里用了她的外號,和小說里寫的一樣,阿媽的外號是因為少年時性格潑辣、牙尖嘴利得來的(盡管她在成年以后就拒絕承認自己有過這樣的稱號)。
《墳邊柳樹》是我很喜歡也很珍視的作品,希望我在小說中有成功向大家展現那種吵吵鬧鬧、苦甘與共的典型豫南人的生活樣態,希望大家能喜歡姐妹倆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