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烽火弦歌路——一位作家對十所抗戰內遷大學的追尋
這是一場持續8年的行走,和十條穿越硝煙的遷徙之路。
2017年春,四川作家聶作平踏上了尋訪抗戰中大學內遷之路的旅途。
此后8年,從浙江大學辦學的湄潭文廟到華中大學租用的喜洲古寺,從西北聯合大學翻越秦嶺的舊道到復旦大學落腳的北碚村莊……他循著十所大學的內遷軌跡,重訪傳奇發生地,嘗試以更貼近、更具體而微的當代視角,還原抗戰中弦歌不輟的壯舉。
近日,記錄這段足跡與感悟的新書《山河萬里:重走抗戰時期大學內遷之路》即將由三聯書店出版。
此前,對這段歷史的尋訪和書寫多限于單所院校的線路,如人們耳熟能詳的西南聯大往事。像這樣橫跨十校的實地踏訪,是第一次。
聶作平近照。(受訪者供圖)
尋訪的理由
出發的理由很簡單:一摞老照片,一部舊日記。
2016年夏,聶作平為給央視一部關于竺可楨的紀錄片撰稿,赴京拜訪了年近九旬的竺可楨之子竺安。
在竺安家中,他見到幾本由竺可楨拍攝的老照片,其中許多都攝于抗戰年間浙江大學西遷途中:浙江建德,江西泰和,廣西宜山,貴州湄潭……
“這些珍貴的照片讓我很受觸動。”他后來回憶,和許多人一樣,他早聽說過這段歷史,卻并不清楚具體細節。
當浙大西遷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時任校長竺可楨親手定格的西遷往事透過黑白影像撞入眼簾,那些史料里“文軍長征”的記載,驟然變得清晰而鮮活。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大學遭日軍侵占,成為首所內遷的中國高校。此后十余年,日軍對我國高等院校和文化機構實施了大規模的蓄意摧殘。為賡續文化命脈,留存民族復興的火種,百余所大學相繼向后方轉移,在世界歷史上掀起一場舉世罕見的高校大遷徙。
浙大西遷,是這場遷徙中動人的一筆。
那次拜訪后,聶作平埋首翻閱幾百萬字的竺可楨日記,發現浙大從1937年被迫西遷到1946年重返杭州,流亡辦學近十載,竺可楨幾乎記下了每一天的天氣物候、工作事務、人際往來、旅途行跡……有如一部微縮史書。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日益強烈:以竺可楨日記為線索,重走浙大西遷路。
他想探訪關鍵地點,去找找竺可楨鏡頭下建德的牌坊、宜山的校舍,師生們在湄潭上課的廟宇和做科研的茶場……站上當年的坐標,親眼看看史料文獻里的地方如今什么模樣,再以文字重現和致敬這段歷史。
2017年3月,聶作平從成都自駕前往湄潭。冒著春雨,踏入浙大曾經的校本部湄潭文廟時,他尚未料到,這趟為一篇文章開啟的旅程,將在之后數年生長為對更多大學內遷之路的追尋。
位于湄潭永興鎮的浙大教授宿舍舊址。(受訪者供圖)
同年秋,重走浙大西遷路的文章發表于《南方周末》,讀者回應如潮:有人感慨“越是艱苦的時刻,人的斗志也是最強的”,有人追問“苦難鑄就的靈魂和精神現在還在嗎?”,有人自省“自己丟了很多東西”,有人表白“我是大學生,我想把這種精神再找回來,帶回來”……
這些滾燙的回響,推動聶作平繼續上路。畢竟,抗戰時期的大學內遷從來不只是某一所學校的傳奇,而是山河破碎之際,中國高等教育的集體突圍,成就了烽火中弦歌不輟的教育奇觀,盡最大可能保存了文化火種。其間的艱難悲壯與慷慨激昂,動人心魂,蕩氣回腸。
只是今天,提起這段過往,人們最熟悉的唯有西南聯大。
圖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門(資料照片)。新華社發
“我想寫一些同樣影響深遠,但人們了解不多的大學西遷故事。”聶作平生出一個愿望,“這是一段不該被遺忘的歷史。在國家空前的危機下,那代知識分子救亡圖存的精神,那些大學在困境中的浴火重生,應該永遠被記住。”
武漢大學、華中大學(今華中師范大學)、東北大學、西北聯大、廈門大學、復旦大學、中山大學、同濟大學、中央大學的內遷之路,先后出現在他的足下與筆下。
出發,歸來;再出發,再歸來……他踩著內遷師生的足跡,一次次往返奔波于廣袤大地,試圖以行走與書寫,讓被時光模糊的歷史重新被看見。
大地上的細節
萬事萬物在時間中沉淀而有歷史,在空間上存在而有地理。探訪歷史現場,以承載記憶的地理空間作為解讀歷史的鑰匙,是聶作平近十年來寫作的特質,也是他的樂趣所在。
用聶作平自己的話說,旅行是他的工作方式,他的大半作品“既是用手寫的,也是用腳寫的;一半在田野上走完,一半在書齋里寫成”。
這種“手腳并用”的尋訪式寫作,如何進行?
首先,是大量文獻閱讀與資料收集。為寫抗戰大學內遷往事,聶作平讀了數百本校史、回憶錄、方志、政協文史資料,還讀了不少學術論文和專著。
旅途中,他通過方志辦等渠道搜集到少量未對外刊印的材料,又從舊書網站淘回一批歷史文獻,包括大學畢業生名錄。借助資料,他梳理出每所大學內遷中的重要地點,手繪線路圖,注明每個地點上要尋訪的具體去處,如校舍舊址、宿舍故居、歷史事件發生地、內遷紀念館……抵達當地后逐一探尋,與文獻記錄比對印證。
各校舊址星羅棋布,且不少地方交通不便,自駕成了順理成章的選擇。一些地點輕易可至,但另一些卻如隱霧中。
例如,浙大在廣西宜山(今河池市宜州區)的舊址“標營”,具體位置眾說紛紜。聶作平致電宜州區方志辦,得到的答案依舊模糊。
他不甘心,一路打聽數位老人,終于問到大致方位,沿一條小路駕車深入,直至盡頭——眼前出現一道銹跡斑斑的鐵門,門前的石獅子曾進入竺可楨的鏡頭,門內雜草叢生的院子里,老樹下赫然是竺可楨所立《國立浙江大學宜山學舍記》石碑。
“在清代,這里是軍營。上世紀60年代成了部隊醫院。后來,醫院搬走,院子從上世紀80年代就荒廢了,所以很多當地人也不知道這個地方。”他至今難忘那條通往標營的小路,路兩側立著許多香蕉樹與木瓜樹,路盡頭的往事被裹在南國特有的光影中。
每到一處,聶作平都會拍攝大量照片,對關鍵地點,還會以360度全景方式錄制視頻,力求完整呈現“環境關系”。
這已是他多年的習慣。“比如拍標營舊址,我不會只拍大門和石碑,還要記錄周邊情況。”他解釋,“前人寫過的地方,我總想去看看現在是什么樣。景觀的改變、建筑的更替,都是歷史變遷的體現。”
“最重要的是細節。”他反復強調,“為什么我要去尋找這些遺跡舊址?因為那里有豐富豐滿的細節。史料始終是枯燥呆板的,但歷史本身很鮮活,只有到現場觀察和感受,才能找到并再現這種鮮活。”
在云南大理喜洲鎮,華中大學曾借作校本部的大慈寺,聶作平站在供奉孔子的奇觀堂內,注視畫像上的孔子,忽然覺得,華大內遷的故事就該從這間當地人稱“文廟”、曾被華大改建為圖書館的殿室寫起。
喜洲大慈寺內的華中大學西遷紀念館。(受訪者供圖)
“孔子目光憂郁。”旅途歸來,他將這句話寫在篇首,“目光憂郁的孔子望著庭院。空蕩蕩的庭院,一樹木槿怒放燦爛”。
“這是我的第一印象。”他問:“不到現場,我怎么會知道孔子的目光?又怎么能看到那樹木槿花呢?”
華大師生棲身喜洲大慈寺八載,聶作平先后3次踏訪。頭回去,看到的大慈寺狀若廢墟,后兩次再去,寺院已明顯修整過,還專門設立了華中大學西遷紀念館。
只是,3次前往,除了工作人員,他始終未遇他人,不禁感慨:在當事人和極少數打撈者之外,塵封的往事或許難免要被淡忘。
也是在喜洲,聶作平遇到一位九旬老者。年少時,老人親眼看到華大師生在校長韋卓民的帶領下西遷至此,至今記得韋校長樸素和善的模樣。幾十年后,他與幾位同鄉自發設立了華大遺址紀念場所,以最樸素的方式,紀念這段歲月。
紙面上的歷史,藏著太多沒被發現的細節與后續,唯有親臨現場才能捕捉;許多更深的觸動,也唯有身臨其境才能產生。
喜洲海舌半島,曾是華大生物系師生研究洱海的取水地。80多年后,聶作平望著前來拍照打卡的年輕游客,感到時空在此折疊,眼前的熱鬧重疊著另一群年輕人的身影——同樣風華正茂的他們“跋涉了千山萬水來到這里,在同樣的蒼山之下,洱海之濱,度過了迥然不同的青春歲月”。
對聶作平而言,這樣的尋訪數不勝數。那些山川與城鎮,道路與建筑、路牌與老樹;那些味道與聲音、邂逅與發現、回憶與遺忘……
車輪滾滾向前,駛過一個個被標出的地點,散落在大地上的細節被一片片拾起,故紙堆里的地名和記載,便也蘇醒于腳下真實的路途與眼前真實的山河。
絕境中的日常
廣泛尋訪,令聶作平得以更清晰地感知各內遷大學間的異同。
最明顯的一點,是這些學校風格各異、境遇有別,但都在戰火與困厄中表現出同一種不屈的姿態:“一種向死而生的韌性與狠勁。”
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目睹日機轟炸南京的校園,指著炸彈坑說:“寇能覆之,我必能興之。”此后,中大師生由南京西遷重慶,連農學院用于實驗的良種家畜家禽也絕不留給日寇,跋涉千里,一并遷走,創造了大學內遷中“雞犬不留”的壯舉。
武漢大學西遷樂山的8年,是學校有史以來最艱難的時期,卻也是發展迅速、碩果連連的時期:搭建中國第一個電離層實驗室,完成第一本用漢語寫作的宇宙射線專著,誕生了中國現代傳記文學開山之作《張居正大傳》,在世界權威期刊《自然》《科學》上發表多篇論文……
武大學生陸秀麗(右)、唐良桐(左)在乘“民貴”輪入川途中。她們面容沉靜,實際卻是遭逢戰亂的學生,為繼續求學,不得不和學校一起遷往異鄉。均為受訪者供圖
英國學者李約瑟1943年赴樂山訪問后,在一次電臺講話中提到中國武大,感嘆“有人在可以遙望西藏山峰的一座宗祠里討論原子核物理”。
這類危急存亡中逆勢崛起的例子,在內遷大學里比比皆是:浙大經歷炮火洗禮,由一所普通的地方大學發展為民國四大名校之一;廈大在抗戰中成長為“南方之強”;同濟大學戰前以醫科和工科著稱,戰后迅速發展為具有醫、工、理、法、文五個學院的綜合性大學……
無論怎樣嚴酷的處境,都無法撼動中國大學向前的腳步。越是困苦,筆耕越是不輟;越是艱辛,書聲越是瑯瑯。
陜西城固的七星寺,是西北聯大五校中西北工學院一年級學生的落腳處。校舍逼仄,夜里自修的學生分成前半夜“開早車”、后半夜“開晚車”的兩撥。有上下鋪室友因自修“班次”錯開,整整一年沒好好打過照面,直到二年級換校區后才在閑聊中相認。
因為這些奮發苦讀的學生,七星寺的燈光燭火經年累月徹夜不熄,成就了“七星燈火”的佳話。
這燃燒的燈火并非孤例:中央大學讓“沙坪學燈”成為重慶著名的“陪都八景”之一;輾轉遷至四川三臺的東北大學,每日黃昏都有手持油燈的學子排成長隊,等候工人灌注燈油,帶回宿舍,學到油盡燈滅……
聶作平時常感嘆:到底是什么讓這些大學能在憂患中浴火重生?一路走來,他邊尋覓答案,邊將歷史的印記與當下風景一并收入行囊。
尋訪中,另一點令他肅然起敬的,是筆下這群師生戰亂中寄身異鄉,卻始終不改的樂觀昂揚。
浙大教授、數學家蘇步青在湄潭時生活拮據,上課之余開荒種菜賣菜,自謂“半畝向陽地,全家仰菜根”。
這般困窘時日里,他與錢寶琮等喜愛古體詩的教授同好還發起成立了詩社“湄江吟社”,旨在“公余小集,陶冶性情”“留一段文字因緣,藉為他日雪泥之證”。9位寄居黔北的數學家、文學家、化學家、農學家、教育學家……一年內聚會8次,在農場、茶場、湄江邊上創作詩詞258首。
在李莊,同濟大學土木系學生俞載道與同學組建起男聲合唱隊,為校園婚禮獻唱《婚禮進行曲》。他們還成立籃球隊,省吃儉用,到重慶找中央大學、重慶大學等高校比賽。
位于李莊禹王宮的同濟校本部舊址。(受訪者供圖)
“再艱難,也有生的樂趣。”聶作平把這些常被視作歷史“邊角料”的逸事攏于筆下,讓連天烽火中這群讀書人的精神輪廓更為凸顯。
他們氣宇軒昂的風采氣度,在他觀察各校老照片時一再得到印證:“無論哪所大學的師生,從神情上,你看不出他們正身處亂世,生活極度艱苦。他們臉上沒有萎靡之氣,反而很從容、有朝氣,有種意氣風發的向上的氣質。這一點,值得我們思考。”
聶作平認為,至關重要的,是這些師生對抗戰必勝的堅定信念。廈大學生潘懋元入學后第一次聽校長薩本棟講話,就是斬釘截鐵的宣告:“我們中國抗戰必成,抗戰一定勝利,所以我們現在培養的是戰后建設國家的人才。”
“將士以勇于戰陣為救國,官吏以忠于服務為救國,學校以瘁于研學為救國。”懷著這一信念,到抗戰勝利時,中國大學非但未被戰爭擊垮,還取得舉世矚目的發展。
全國專科以上學校從戰前的108所增至141所,在校生從4萬余人增至8萬余人。從中走出的萬千才俊,投身民族解放與復興事業,成為各行各業的中堅翹楚,以學識與擔當兌現了為救國而讀書的誓言。
值得一提的是,書中,聶作平不但刻畫了竺可楨、王星拱、韋卓民、薩本棟、臧啟芳、羅家倫等率領大學內遷壯大,為此殫精竭慮、厥功至偉的校長群像,也記錄了眾多普通師生鮮為人知的際遇與日常。
以內遷之路極為波折的同濟大學為例,聶作平用紀增覺、徐為康、傅信祁、俞載道、曾昭耆5個助教、學生的經歷,串起同濟6次遷徙與重返上海的全程。
他不厭其煩地寫他們翻過的山、渡過的河,寫他們如何騎車、坐船、搭車、步行,寫他們的行李內容、住宿飲食、沿途遭遇……他也細致描摹了他們顛沛流離中的牽掛、憂憤、躊躇與堅韌。
“比起大人物,小人物的生活才最具代表性。”他盡力還原“小人物”具體生活的肌理,“只有知道更多生活細節,我們才能更深刻地理解這段歷史。我一再強調細節的重要,因為我相信,歷史是由細節構成的。”
所有雄壯的故事,都由具體的人、具體的地方、具體的生活融匯而成,是無數普通人在時代洪流中掙扎與堅守的總和。
延續的文脈
為了解聶作平的尋訪方式,6月末,記者隨他探訪了古蜀道上的幾處地標,親眼見到他如何細致地拍攝“環境關系”,一次次指著路邊不起眼的石碑、墻上的告示、橋亭上的彩繪,重復那句:“這都是細節。”
在“川陜咽喉”大散關,望著山壁上“鐵馬秋風”四個紅色大字,他談起巡視過此地的愛國詩人陸游及其名句:“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大散關一帶,山壁上的“鐵馬秋風”。本報記者王京雪攝
西北聯大和東北大學的師生都曾在西遷中翻越秦嶺、途經此處。寫他們的內遷之路時,聶作平很自然地提到了陸游。
他喜歡在同一個地方串聯古今,寫下交錯相連的文脈。寫廈大在長汀的禮堂“大成殿”,他會提一句這是朱熹、辛棄疾、紀曉嵐講過學的地方;寫浙大暫居吉安白鷺洲,他會順帶說吉安是文天祥老家,這位狀元郎正是從白鷺洲書院走出來的;東北大學落腳三臺,他講杜甫也曾客居于此,東大借用的部分校舍相傳是其草堂舊址,杜甫還在三臺寫下了那首令東大學子觸景生情、心生向往的名作《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位于福建長汀的廈門大學舊址,圖為于原址復建的廈門大學正門。(受訪者供圖)
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他看見不同時代行者的背影,也看到作為后來者的自己。一代代人的跋涉,都回應著前人的足音,山河萬里,從未沉寂。他感到“吾道不孤”——“向前看,先賢在那里”。
除了尋訪大學,近些年,聶作平還同時推進著多個尋訪寫作項目,包括杜甫、李商隱等古代詩人的人生地理,《尋秦記》等春秋諸國系列。
他總結,這些寫作歸根結底都是在道路上尋找文脈。以尋訪內遷大學來說,“寫的其實是中國知識分子精神操守的傳承”。
有條件時,他會帶兒子一同尋訪,希望兒子從小記住那些“可風可頌,可嘆可泣的先人”。
鎮南關是華中大學等學校內遷的經行之地。作者尋訪舊址后與兒子在此合影。(受訪者供圖)
2017年重走浙大西遷路時,兒子剛滿5歲,還在上幼兒園大班。在湄潭昔年的茶場、今日的景區,聶作平清楚記得:“那天下著雨,整個景區只有我們一家人。我牽著兒子,沿著觀光小火車的鐵軌一直走,好像一直走下去,就會遇見當年那些在這里做研究、指導茶農種茶的師生。”
到他寫完這本書,兒子已經是初中生了。去年清明,父子倆一起去陜西古路壩尋找西北聯大舊址,看到一片斷壁殘垣,“天也下著雨,我把車停在那里,四周沒有人,就聽到山谷里杜鵑鳥啼叫的回聲”。
聶作平說,在變化不大的舊址,人會覺得時間過得又快又慢,仿佛先人剛剛離開;而在時過境遷的舊址,“你會感到憂傷,同時引發對當下和人生意義的思考”。
走完、寫完十所大學內遷的故事,他感到,過去作為知識了解的歷史,由平面變得立體;而這段歷史中沉淀的精神,在今天依舊能予人力量。
“還有好多學校可以寫,至少可以再寫十所。”他決定繼續走下去、寫下去,讓這本書成為一個起點,而非終點。
他清楚自己走不完所有的路,寫不完所有大學的故事,但他相信,只要還有人愿意去走、去看、去寫、去讀,那不輟的弦歌便永不會消散。
6月初,完成書中最后一篇文章——序言時,聶作平這樣寫道:
“縱然光陰無情,過盡千帆,但終有一些東西會沉淀下來,融入后來者的靈魂。
“我走了那么遠的路,讀了那么多的史料,寫下那么長的文字,我僅僅想告訴你——
“在我們棲居的這片土地上,曾經生活過這樣一群人,曾經有過這樣一些倔強的身影,執著的聲音,孤勇的命運。”
追尋無盡,薪火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