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睿&顧拜妮:我對文學比對自己更有信心
李靜睿,出生于四川自貢,南京大學新聞系畢業,曾做過八年法律記者,現專業寫作。出版有長篇小說《慎余堂》《微小的命運》,短篇小說集《木星時刻》《北方大道》《小城:十二種人生》,隨筆集《死于昨日世界》等作品。
顧拜妮,生于一九九四年,碩士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小說常見于《收獲》《中國作家》《花城》《小說月報》《海外文摘》《中篇小說選刊》等刊。有作品入選第五屆城市文學排行榜,榮獲第九屆華語青年作家獎、現代文學館首屆《青春之歌》獎學金。著有小說集《我一生的風景》。曾從事寫作教師、圖書策劃等工作,目前自由職業,擔任多本雜志特約編輯,策劃“步履”“玫瑰空間”等欄目。
顧拜妮:比起上次讀到的《未竟的河灘》,《日落金山》似乎更加詩意和惆悵,或許和故事背景有關。為什么會想寫這樣一篇小說,可以聊聊這篇小說的寫作過程嗎?
李靜睿:十幾年前,我為了工作去過一次墨脫,爬雪山進去的,作為一個平日里幾乎從不運動的人,這是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做到的事。整個記者團就我一個女的,什么準備都沒有,我穿著自己的球鞋,涂了一點玉蘭油就去了,下山后整個臉曬傷,整整半年才恢復。凌晨五點出發,過程已經恍惚了,只記得最后兩百米實在爬不動,只想躺在雪地里。后來喝了幾支純葡萄糖,又吃了一板德芙巧克力,才恢復了一點體力,然后一口氣登頂。雪山頂上和想象的不一樣,風非常大,也不怎么美,只覺得荒涼,下山的時候看見了南迦巴瓦峰,藏民們都說我們運氣太好了,因為大部分時候南迦巴瓦峰都在云霧里。當時我只把這種事當成工作,很苦,也沒覺得有什么特殊意義,只想這種事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干第二次。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從拉薩回到廣州后,就從省委黨報辭職了。辭掉一個有編制的工作后,至今都無法擺脫那種飄蕩感,但也從此沒有太在意過什么物質層面的失去。然后今年,我去看了莎拉·布萊曼的音樂劇《日落大道》,因為看的下午場,散場正好是日落時分。就在那個時刻,兩個場景突然奇異地融合在一起,于是有了這篇小說。
顧拜妮:你的小說中通常都有很多方言,但新小說里的方言變少了,是有意為之嗎?
李靜睿:語言的使用主要看小說本身的場景,《日落金山》沒有那么多場景需要方言,所以就用得很少。但我最近完成的一個小長篇,里面大量使用了方言,因為那樣才是合理的,里面的人物就應該那樣說話。
顧拜妮:你既是小說家、編劇,同時也是一位母親,在兼顧事業與家庭方面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嗎?
李靜睿:小孩的階段不同,對于大人的消耗完全不同。小孩出生后那一兩年,如果沒有家人分擔了大部分育兒工作,我確實不知道怎么堅持寫作。那兩年又正好是我工作特別忙的階段,劇本和長篇小說在同時進行,所以真的是心力交瘁。孩子不到兩歲,我們就把她送進了托兒所,然后就是幼兒園和小學,等于每天她上學之后的時間都是我自己的,一天有八九個小時自由安排,這對于一個寫作者來說足夠了,給我更多時間,我也寫不動了。但對于那些需要長期加班的職場媽媽,我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做到的,感覺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顧拜妮:現在有非常多的年輕女性嘗試通過寫作來表達自己,可以給她們一些鼓勵和建議嗎?
李靜睿:不敢給任何年輕人所謂建議,也不敢鼓勵任何人全職寫作,因為大家身處不同的時代。我自己是從體制內出來的,但我完全理解現在年輕人特別渴望進入體制內的心情。與此同時,我也相信無論任何時代、任何年齡、任何性別,表達自我都是人最原始的需求之一,這一點不會消亡,我對文學比對我自己更有信心。
顧拜妮:最近有看過什么和女性有關的書籍嗎,能否推薦一本給讀者?順便說說這本書為什么吸引你。
李靜睿:今年讀的小說中,我最喜歡托賓的《長島》,讀后太受震動了,又轉頭把《布魯克林》重讀了一遍。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托賓就是我們當代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