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總是最動人的” ——對話作家王安憶、舞蹈家辛麗麗
圖為芭蕾舞劇《百合花》劇照。
上海芭蕾舞團供圖
最近,根據茹志鵑同名小說改編的芭蕾舞劇《百合花》在上海大劇院首演。該劇由上海芭蕾舞團藝術總監辛麗麗邀請茹志鵑女兒、作家王安憶執筆改編。從筆尖到足尖,這朵純潔的百合花,在歲月的長河中綻放如初。記者對話王安憶、辛麗麗,講述《百合花》臺前幕后的故事。
記者:小說《百合花》全文5000多字,是如何想到改編成芭蕾舞劇的?
王安憶:它是一部短篇小說,寫了解放戰爭期間一個動人的故事。上海芭蕾舞團能把它選作芭蕾舞劇,我很感動,因為我覺得這么久的一個作品,大家還記得它。當年創作《百合花》時,我母親才30歲出頭,這是一次青春寫作。今天演繹這段故事的主創團隊也是如此年輕,這是一種特別的對話。
辛麗麗:2022年冬天,我第一次向王安憶提出將《百合花》改編成芭蕾舞劇,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不僅提供小說版權,還執筆改編,用了短短一個月就完成了劇本,并全程參與創作。感謝她用作家獨特的筆觸,把小說中那份純凈、清新的青春故事,搬上芭蕾舞臺。
王安憶:《百合花》的故事搬上芭蕾舞臺靠大家共同的努力。小說敘事淡淡的,線索也簡單,以芭蕾舞劇的形式呈現,需要更多的想象力將其具象化。
辛麗麗:把《百合花》的文字變成舞劇,最難的在于沒有戲劇沖突,但故事里的情感立得住。總編導王舸一頭扎進對原著的研讀中,不斷與王安憶溝通,尋找適合舞蹈語言特點和舞臺呈現方式的創作突破口,質樸又靦腆的通訊員、羞澀但心懷大愛的新媳婦等形象漸漸立體起來。
王安憶:我第一次寫舞劇的腳本。舞劇需要編導用大量的舞蹈語匯來充實,最有決定權、最辛苦的是編導,應該讓編導自由地去創作。比如,怎么在舞臺上“借被子”?這是小說最關鍵的戲劇點,太日常、寫實了,編導要非常有“招兒”,才能處理得生動。
記者:《百合花》里最家喻戶曉的內容,確實是“借被子”。通訊員、新媳婦、文工團女戰士三個人物,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了交集。大家可能想象不出來怎樣在芭蕾的舞臺上表現這個情節?
辛麗麗:《百合花》排了三年,光“借被子”這場戲,就磨了八個月,數不清排了多少版。最開始排練,拿的就是我睡辦公室時用的被子。當然最終在舞臺上呈現得很巧妙,“借被子”這件日常小事成為全劇的亮點之一。一床普通的被子在舞臺上被演繹得活潑有趣,讓觀眾體會硝煙彌漫歲月中綻放的溫情與美好。
王安憶:《百合花》聚焦了幾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而且,這次創作的定位很好,它是紅色題材,也是一個青春劇,這一點特別好。青春總是最動人的。
辛麗麗:從主演到群舞,《百合花》演員們平均年齡不到24歲。他們在排練中不斷磨煉自己、突破自己,讓那個年代的記憶、故事里的人物,都鮮活了起來。我就感慨——我們的芭蕾舞演員會表演了。戚冰雪、許靖昆、郭文槿將三人從初次相遇到建立深厚情誼、如百合花般美好的情感娓娓道來。
王安憶:我最喜歡這三個孩子。三個年輕人的舞段,展現了美好的感情。《百合花》其實是個很單純的故事,我母親表達得也很質樸,而舞劇純真歡快的風格與小說相當契合。讀小說時,三個主要人物在我腦子里的形象是很模糊的,但上海芭蕾舞團的三個年輕人出現在我面前,我當即覺得——這些人物就該是這個樣子。
記者:兩位老師也是多年老友,此次跨界攜手合作,默契和信任度也是很高的。
辛麗麗:我17歲就認識她了,此次創排《百合花》,第一個想到的編劇就是她。安憶老師很開通的,主動表示沒有什么不可以改,有點愛情也可以。那就好辦了,有愛情就可以跳雙人舞了。所以劇中那一段頗具浪漫主義色彩的雙人舞蹈,其實是在她的支持下創作出來的,是非常精彩的一段。
王安憶:我很清楚他們這三年是怎樣度過的、經過了怎樣的努力,數次采風、刻苦排練、反復修改。我搜索母親的文字,其中有未曾完稿的電影劇本,文中有不少創作談,其中有句話給我啟發:“記憶的篩子啊,把大東西漏掉了,小東西卻剩下了。遙望中,真像一場舞蹈。”我看到排練廳里的他們和時間賽跑,克服地心引力,縱情飛躍。就這樣,小說里的人和事,朝我走了過來。
辛麗麗:我們希望觀眾記住的不僅僅是一個個性格鮮明的人物,更是那個年代普通人之間樸素、動人的情感。感謝所有主創給予作品的情感,他們真摯、可愛、忠誠,又充滿深情,讓硝煙里的青春與信仰在舞臺上閃閃發光。
王安憶:小說中,三個孩子的精神世界很簡單,現在的孩子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千變萬化的復雜世界,要找一些不變的東西才能應對,我希望《百合花》能夠提供一些不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