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1941年，抗戰烽煙正濃。由于戰事頻繁、部隊輾轉，許多指戰員的子女難以得到照料。對此，中共膠東區委指示區婦女抗日救國會籌辦建立一個戰時育兒所。

1942年5月，隨抗戰形勢變化，育兒所轉移至乳山縣東鳳凰崖村，并從此扎下腳跟。楊枳文和李淑真夫婦及妹妹楊極芬，正是這個村的村民。

夜晚，月色清冷。村干部抱著7個月大的鳳枝叩響了楊家的門。李淑真攬過乳兒，看著懷里安睡的孩子，感到自己肩上有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一日下午，天上飄起小雪。楊極芬在屋里哄逗鳳枝，李淑真在炕上給鳳枝做衣服。突然，一陣銅鑼聲打破了寧靜，有人扯著嗓子喊：“鬼子來了——”李淑真扔下手里的活兒，連忙抱起鳳枝，拉著楊極芬就往山上跑。村南四五里有一片起伏的山巒，由于那里地形隱蔽，每次鬼子“掃蕩”，鄉親們都躲到那片山里。

鬼子是從北邊過來的，他們在村里“掃蕩”后，包圍圈又向南邊馬石山方向聚攏。不巧的是，李淑真和楊極芬帶著鳳枝就隱蔽在那邊。同村的楊宗連和楊樹坤隱蔽在她們附近，見到姑嫂倆懷里的嬰孩，楊宗連示意她們不要出聲，自己去引開鬼子，她們再趁機逃走。見二人點頭，楊宗連猛地跳出來，楊樹坤也跟在他身后，吸引鬼子的注意。槍聲響起，楊宗連中彈倒下。楊樹坤邊跑邊朝姑嫂二人大喊：“快跑！”話音剛落，他也中彈身亡。

姑嫂倆抱著孩子，含淚往林子深處跑去。山路崎嶇，沒跑多久，抱著鳳枝的李淑真便氣喘吁吁，腳步漸漸慢了下來?？瓷┳釉铰湓竭h，楊極芬急了眼，回頭喊：“嫂子，快點！”她跑回去想要接過孩子，卻被鬼子射出的子彈擊中了前胸。李淑真顫聲呼喚著：“芬……快醒醒！”楊極芬睜著眼，勉強握住嫂子的手。看著小小的鳳枝，她吃力地咧咧嘴，聲音如游絲一般：“嫂子，你快帶鳳枝走……”

忽然，坡下傳來鬼子的吼叫，懷里的鳳枝也“哇”地哭了起來?！翱?，嫂子……”楊極芬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推開李淑真的胳膊?！盀榱撕⒆?，快跑！”李淑真渾身一顫，哽咽著站起來：“妹子，嫂子對不住你！”說完，她最后望了一眼楊極芬，抱著鳳枝拼命跑起來。身后傳來鬼子的槍聲，李淑真趴下來匍匐前行，手和腳磨出了血，仍牢牢護著懷里的孩子。

那一夜，鳳枝在李淑真懷里安然入夢。她還太小，并不知道躲在山石后的乳娘是怎樣的瑟瑟無眠。

“大掃蕩”過后，為照顧父母而跑散的楊枳文進山尋找妹妹的下落。在那片亂石參差的山坡上，他找到了楊極芬的遺體。抱著早已僵硬的妹妹，楊枳文蒼涼的悲聲在山坳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