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語》:在絲綢之路的褶皺里,書寫文明的九色光
當車輪碾過歐亞大陸的經緯,風從長安吹向地中海,文明的密碼早已浸入每一粒砂礫。蕭南的《風之語》,以33萬字的浩瀚篇幅,將“一帶一路”的宏大敘事凝練成一場詩性的靈魂遠征。這部小說既是文學與哲思、寓言的交響,也是成人精神困局與孩童純真視角的對話,更是一曲穿越歷史煙塵、叩問文化根脈的壯闊長調。翻開此書,仿佛打開一卷用駝鈴、星圖和九色鹿蹄印寫就的東方《奧德賽》。
小說以一場看似偶然的旅程為引,撕開現代人精神荒原的裂縫。家世顯赫卻陷入精神苦惱的顧之風,帶著摯友五歲的女兒安琪,駕駛越野車從廣州出發,沿“一帶一路”的脈絡向西北疾馳。這場橫跨山川的跋涉,實則是文明基因的溯源之旅。作家以驚人的想象力,將“一帶一路”的抽象命題具象為可觸摸的文化肌理。九色鹿不再僅是敦煌壁畫中的祥瑞,而是化作串聯中西方文明的隱喻。小說最精妙處,在于用兒童視角解構文明的厚重命題。五歲的安琪像一面澄澈的棱鏡,將成人世界的紛爭折射為童話語言。
作為魯迅文學院走出的作家,蕭南的寫作兼具草原的蒼茫與江南的靈秀。他寫城市,“汽車,無以計數的鋼鐵甲蟲,爬滿城市的道路。他不禁聯想起《風之谷》里腐海森林的巨型昆蟲。甲蟲,變成甲蟲的薩姆沙。城市人的孤獨。卡夫卡的恐懼”;寫西安,“長安,絲綢之路的起點。金城千里,天府之國。秦嶺、兵馬俑、鐘鼓樓、大雁塔、華清池、碑林、大明宮……這些古跡,或許沒有秦腔(梆子腔)、皮影戲、木偶戲、羊肉泡饃、臘羊肉、鍋盔,更能使人感受這座城市的鮮活。一種是歷史,一種是生活”;寫敦煌,“那片連通中西方文明的土地,猶如一位翩翩跳起胡旋舞的美麗女子。舞姿宛如敦煌飛天般美妙。在琵琶、箜篌、羯鼓和哈甫聲中,隱約聽到來自歷史深處的鄉音”;寫安琪眼中的九色鹿:“我夢到姐姐是只九色鹿。她的身體像天鵝一樣白,從眼角到尾巴,像云彩般飄動著九朵卷云,云上面是漸變的彩虹般漂亮的顏色”……更值得稱道的是對“一帶一路”主題的藝術化處理,這種將歷史縱深與時代命題熔鑄的筆力,讓小說超越傳統主旋律寫作的桎梏,升華為一部關于文明記憶與未來想象的啟示錄。
繼入選中國作協網絡中心重點扶持項目的《天使國》之后,蕭南再度以《風之語》展現其駕馭宏大題材的野心,從《天使國》到《風之語》,草原作家正在開啟心的文學遠征。這位來自內蒙古的作家,似乎天生懂得如何讓文字在遼闊中生長——無論是草原上的風滾草,還是絲路上的九色鹿,都成為他勘探人性與文明的載體。
《風之語》是一部拒絕被定義的小說。它可以是公路冒險故事,用爆胎、歹徒、失蹤營造類型文學的快感;也可以是文化寓言,讓九色鹿、飛天壁畫、史詩殘卷構建符號迷宮;更是一面映照時代的棱鏡,將“一帶一路”的國家戰略折射為無數個體的悲歡。當顧之風最終將企業戰略轉向中亞新能源項目時,當安琪用蠟筆在新校舍墻上畫出帶翅膀的九色鹿時,我們忽然懂得:所謂文明互鑒,從來不是宏大的外交辭令,而是具體的人,在具體的路上,撿起具體的星光。
此刻合上書頁,或許你會聽見風聲——那風從玉門關外吹來,途經威尼斯水巷、德黑蘭巴扎、科倫坡港口,最終停在你窗臺,輕輕掀動書簽上那片夾著沙粒的干枯紫苜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