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主布哈:名字的隱喻
我喜歡取名字,其中可能意味著某種氣息、情緒、符號,因為這里面會有隱喻、象征,也有一些名字是沒有意義的,隨性的。在小說《羊都說話了》里,每個人物的名字基本都能映射出自己的命運,牧羊人柯巴是一個單身漢,在彝族傳統(tǒng)的社會里,像他這樣的出身會被嫌棄,甚至歧視,而柯巴其實是狗的名字,這暗示了他的命運;而村長拉吉的小兒子伊阿斯在彝語里意思是什么都不懂,他對整篇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非常重要,但確實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巨嬰,說來荒誕,卻在情理之中;讀書人特伊的名字,意思就是書籍,他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一切悲劇發(fā)生,他的命運像紙一樣,被無情撕碎。
以前,在彝族地區(qū),由于封閉,和外界聯(lián)系少,所以人的認知也有限,時常有荒誕的事情發(fā)生。比如小說里,人們不知道自然現(xiàn)象日全食,所以會說:天生出現(xiàn)了兩個太陽,一個太陽在吃另一個。不懂這是祥瑞之兆還是不祥,所以會用原始的宗教儀式來祛災(zāi)祈福,而這一切又更像是一場陽謀,羊到底有沒有說話,其實不重要,對牧羊人柯巴來說,這是他想博得關(guān)注的謠言;對村長拉吉來說,這是他想測試隊伍的手段;對祭祀吉克來說,他想通過這段荒誕的謠言來滿足他殺牛的執(zhí)念。所以,這一切都只是人間游戲,都是人心在作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荒誕的故事。這篇小說里。我刻意模糊了它發(fā)生的年代,因為,這些并不是年代刻印的疤痕或是榮譽,我只是想通過這樣一場謠言的盛宴,理清人心的紋路。
寫小說已有三年,寫得很少,但我還是非常喜歡。每完成一個作品,都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享受寫作的過程,這像是一場心理的長跑,會出汗、會喘息,也會在到達終點的時候得到空虛的滿足感。我一直在想我為什么寫小說,為了名和利,為了在靈魂里挖隧道,為了某個人發(fā)出聲音,為了重塑一個民族的骨骼——其實好像都有。很多時候,我會陷入自我的泥潭,所以,寫作也是為了尋找出口,是自我救贖。其實這些好像又都不重要,因為沒有寫出來,說什么都沒用。所以,我覺得作品就是一切。我抒寫的對象基本都是彝族人,因為我熟悉他們,熱愛他們,懷疑他們,在小說里讓他們生,讓他們蘇醒,也讓他們假裝睡著,很多時候,他們會消失,會莫名地離開,然后帶著不明來歷的榮譽歸來,在他們離開的時間里,他們的故土沒有任何變化。我喜歡他們的離開。喜歡他們摸著石頭過河,喜歡他們步履蹣跚卻一直埋頭前行。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露出幸福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