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侯鎮拾趣
平生第一次走陜南的漢中。漢中是一塊儲存著歷史基因與文化記憶的神奇的地方,對于每個漢族人來講,更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精神圣地。正是因為有了漢中,才有了漢朝,進而才有了漢族、漢語以及博大精深的漢文化。
在漢中的最后一天,我來到了留壩縣。留壩是秦嶺南麓的一個小縣,位于漢江上游,古稱“秦漢咽喉”。留壩的名字來源于漢初三杰之一的留侯張良,他曾封地于此,并在此隱居。我相信,他隱居時追隨的仙友赤松子,也與這片水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留壩是一個人口不到四萬的縣城,但它的留侯鎮卻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歷史的震撼。這里不僅有紫柏山國家森林公園——一個集高山草甸、珍稀動植物、原始森林以及各種奇峰、峽谷等自然景觀為一體的地方,還因“黃山歸來不看岳,九寨歸來不看水,紫柏歸來不看草”的名言而聞名。紫柏山上有座張良廟,當我站在廟前,意外發現整座山體全是由珍貴的漢白玉構成。沿著漢白玉石階,我登上了張良的授書樓,眼前的石獅和碑刻訴說著這片土地的厚重歷史。
令我更為驚奇的是,在張良廟內的一塊“謀圣歸隱地”的標識牌下,翠竹遮天蔽日。這些竹子多彎曲,形狀如龍似蛇,被稱為“拐竹林”。導游告訴我們,這些竹子在廟內長成彎曲的形態,而一旦移到廟外,卻會變得筆直。這個現象似乎象征著張良那種別具一格的智慧與氣度。畢竟,他不僅出身貴族、刺秦未遂后得黃石公兵法,還協助劉邦與項羽爭鋒,并最終助劉邦建立漢朝。七年后,他功成身退,選擇在此隱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良的謀略超群、功成不居,堪稱“謀圣”,比韓信更聰慧,也比諸葛亮更加審時度勢,所以那方巨大的“英雄神仙”碑下我留下了合影,因為把英雄和神仙組合在一起的歷史人物,除了張良以外的確是太少太少。
在留侯鎮上,古老的石街和古宅依然如昔,民宿、文化創意店鋪林立,街頭甚至還有一家獨具特色的書店。在書店里,我和主人聊著書和人生的故事,感受到這里濃厚的文化氣息。而在一家名為“創想造物社”的店內,我第一次見到了3D打印機,店主正在打印孩子們喜愛的彩虹蘿卜,他是一個剛剛回鄉創業不久的大學生,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識到3D打印技術,而這樣的技術竟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中蓬勃發展,借著旅游的商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創新和變化。留侯鎮上古意盎然,但是當我見到留侯鎮一個名叫趙虎城的年輕人時,我才感到了更大的驚詫。這個和楊虎城同名不同姓的青年是本地的體育特長生,他說自己跑得快,在田徑方面有特長,后來他回到了鎮上,成了留侯鎮的負責人。通過他的介紹,我才知道,這個不到四萬人的小縣城竟有七塊精美的高山足球場,培養了無數足球少年,許多女孩子由于精湛的球藝從這里走向了全國,甚至走向了世界。
站在這些綠草如茵、白云悠悠的足球場上,我能夠感受到這里鄉村孩子們對足球的深厚熱愛。從這里走出的女足國腳可不止一位。趙虎城還帶我們去了一個高山牧場,這片牧場讓我想起了故鄉的草原。那草地、牛羊、白云與內蒙古的科爾沁草原有著驚人的相似,但這片牧場卻位于秦嶺深處。值得一提的是,當年諸葛亮的軍隊也曾在這里放牧軍馬。想到這些歷史,我不禁感嘆。趙虎城微微一笑,向我講述著這個地方在旅游發展中的變化。今年“五一”節,竟有7000輛車開往這個小小的高山牧場,游客如織,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
在留侯鎮一處漂亮的民宿前,我們停下來休息,此刻的秦嶺,黃昏的晚霞被清風推向了我們的眼前,我轉頭一望便見房頂爬滿了金黃的凌霄花,像一個個金黃色的小號對天吹奏著無聲的韻律。凌霄花是詩友舒婷在《致橡樹》里提到的花朵,它善于攀緣。在漢中,我幾次與凌霄花相遇,尤其是在諸葛亮祠前,古老的漢柏與凌霄花,雖然是不同的植物,居然長成了一體,令人十分震撼。就這樣,張良廟里的拐竹林,秦嶺深處的凌霄花,這些花花草草仿佛都與這片神秘的土地融為一體。它們的生命力、它們的攀爬與盛放,似乎在訴說著這片大地的故事,講述著這里與歷史、與人、與自然之間的深厚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