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2025年第4期|王蘇辛:殘章(節選)
編者按:
繼今年第2期“非常觀察”專題策劃《八大AI模型大比拼》之后,本期推出科幻小說專輯,以期發掘和呈現更好的科幻作家與作品,講好中國故事。本期科幻小說專輯誠邀寶樹、段子期、蕭巍、林戈聲、修新羽、池上、梁寶星、程皎旸、肖達明、游者、吟光、王蘇辛、吳清緣13位作者。他們的小說格局宏大,視野深遠,充滿奇思妙想,具有強烈的新鮮感和沖擊力,擁有豐富的想象力和深刻的文學性。同時,其核心依然是人,關注人與人之間、人與宇宙之間的關系,既反映社會現實,也探討人類未來。
●推薦語
小說講述了殘疾運動員林夏通過神經再生系統技術重獲奔跑能力后,在競技場與人性邊界間掙扎的故事。車禍截肢的她,在教練與母親的支持下,以半機械身軀征戰無界競技聯盟,卻在勝利背后重新生發關于科技與身體的思考。小說并非簡單的“賽博競技敘事”,而是敏銳地抓住改造運動員“科技原罪”的標簽,以競技場為隱喻,回應科技倫理、進化焦慮等現實議題,真實地呈現出后技術時代人們的身份焦慮。由此來叩問科技與人倫的邊界,深切呼喚科技與“人”的共存。
殘 章
□ 王蘇辛
一
深夜的康復室像被抽走了聲音的匣子。林夏倚著墻面,左手指節發白,指甲深深陷進防滑墊凹凸的橡膠顆粒里。左腿的鈦合金支架在重力壓迫下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像是齒輪在咬合中卡住了砂礫。汗水順著后頸滑落,她繃緊下頜,試圖將全身重量緩慢壓向那條被銀色金屬包裹的右腿,但這樣的嘗試總是超不出三秒。
終于,在褲兜里手機的消息震動到第四下后,她還是抽出手指按下了播放鍵。屏幕里,殘奧會田徑賽的運動員正以近乎完美的姿態起跑——他們殘缺的肢體與機械義肢渾然一體,像某種進化后的生物。
“第三組,預備——”裁判的口令穿透耳機。林夏下意識模仿著視頻中的動作,右腳尖繃直,殘肢的肌肉記憶仍在痙攣。還是徒勞,她癱坐在地上。康復室的鏡面突然碎裂,將她的倒影割裂成無數碎片,露出身后不知何時站定的物理治療師和她的教練溫敏。
“你在模仿他們的起跑姿勢?”溫敏的聲音裹著消毒水氣味。她注意到女孩右腿的殘端——車禍留下的鋸齒狀傷口早已愈合,但神經末梢仍在皮下如蚯蚓般蠕動。“一會裝上NGS蝶翼義肢,你一定能跑得更快。”
林夏的手指摳進右腿的肌肉,那里埋著三枚維持平衡的生物芯片。她想起母親凌晨擦拭傷口時發出的嘆息,想起自己在簽署NGS協議時顫抖的筆跡。NGS,神經再生技術(Neuro Genesis System),是當下最盛行的生物再生系統,它通過生物芯片與脊髓橋接技術,幫助殘疾人恢復運動能力。但暗處或許仍蟄伏著一串又一串未知的風險,那些納米纖維將穿透她的脊髓,像寄生藤蔓般重構神經回路——教科書上說這是“共生”,但有時候她又不確定,這是否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囚禁。
教練溫敏的手在橡膠手套下微微發顫,她忽然扯下口罩,露出眼角一道淡疤,打斷了林夏的沉思。“八年前植入芯片那天,我把自己鎖在浴室。”溫敏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林夏的手,電流在義肢脈絡中蟄伏,“每次系統試圖接管肌肉,我就用冷水澆脊柱接口。醫生說我是在摧毀神經橋接,但……但我怕手術后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然后呢?林夏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然后……”她仿佛聽到了林夏的疑問,但卻只是云淡風輕地說,“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我還是我。”
沉默良久,溫敏的指尖再次輕輕撫過林夏綁著繃帶的右膝,“你這條腿比我當時強多了,至少骨頭還在。”監護儀警報再次響起,她卻按住林夏的手:“別怕,機器在學你的心跳。”她耳后的汗珠折射著無影燈,像碎鉆般閃爍,“我當年復健時,每次劇痛都賭咒再也不碰跑道,可第二天照樣瘸著腿去壓韌帶。”溫敏卷起褲腿,露出自己左腿的金屬關節,補充道:“你看,我連原裝零件都換了,還不是照樣教你沖刺技巧?”
同一時刻,治療師忽然按住林夏痙攣的右膝殘端。林夏觸電般縮回,卻發現對方掌心貼著一片冰涼凝膠——那是NGS的適配測試貼片。“試試這個。”溫敏的聲音像浸過鎮痛劑的紗布,“感受神經橋接的脈沖。”
貼片滲入皮膚的瞬間,林夏的視網膜迸出星芒。她看見自己的右腿在數據流中重生:碳纖維骨骼纏繞著生物光絲,足踝處的液壓關節正以0.03秒的延遲響應腦電波。鏡子里,殘缺的影子仿佛終于完整,卻滲出某種不屬于人類的金屬光澤。
“明天的適配手術,我幫你預約了。”溫敏收起貼片,林夏又一次注意到她袖口露出一截淡藍色的機械肌腱——那是五年前ADA(殘障運動聯盟)聯賽留下的紀念。當時,溫敏作為雙腿截肢的短跑運動員,因神經接口故障導致右腿液壓系統過熱,險些在賽道熔毀。退役后,她成了康復中心最懂疼痛的教練。只不過每次轉身時,義肢關節發出細微的蜂鳴,都總像是某種隱秘的嘆息。
回到家,母親在晚餐時燉了脊髓湯。林夏盯著搪瓷碗沿,熱氣在晨光中織出朦朧的霧。母親舀起一勺脊髓湯,腕骨上的老年斑隨動作微微顫動。瓷勺懸在半空時,林夏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自己手腕的模樣——那時她剛在省運會摔斷了腿,石膏上的裂紋像蜘蛛爬滿整個病房。“喝慢些,別嗆著。”母親的聲音被湯匙攪碎,她將燉盅往桌邊推了推,露出袖口縫補過的“1998年市運會志愿者”徽章。林夏瞥見那褪色紅布下,針腳歪斜處藏著一縷父親訓練時脫落的汗毛。
“芯片置換成功率97.8%……”母親突然開口,聲音卡在喉嚨里。她轉身從舊木柜深處抽出泛黃的《康復醫學周刊》,封面折痕里還夾著林夏初中時骨折的X光片。“可那2.2%的并發癥……你爸當年總說‘運動員的骨頭得熬過三茬火’,可熬火的是人,不是機器啊。”
林夏調出懸浮屏,馬拉松賽道數據流在母親皺紋間投下藍光。七個退役運動員的康復曲線里,父親的名字始終停留在起跑線。母親的手帕浸透淚漬,卻仍捂住胸口的老傷:“當年你爸把我從工廠齒輪堆里拽出來,說‘雙手得用來遞接力棒’。可他現在不在了,我……我只想你活著,像普通人那樣活著。”
“媽!別說了……”餐廳吊燈突然搖晃,林夏咬碎湯中的軟骨。她希望,自己明天吞下的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毒藥。“讓我跑吧,媽媽。我想帶著我們三個人的心跳,一起沖向終點。”那一刻,藏在心底已久的話,不知怎地突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母親卻只是看著她,久久出神。直到林夏以為她不再會聽到答案的時候,耳邊卻響起輕輕一句,“希望明天手術順利!”母親用未改造的手梳理她的發絲,出神地低喃,“健康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二
手術出奇地成功。生物芯片與脊髓的橋接過程比預期更順利,主刀醫生的機械臂精準地將神經橋接纖維植入林夏的脊椎,監護儀上的數據流在最后一刻穩定成翠綠色的波紋。當麻醉劑的迷霧開始退散時,她聽見主治醫師的聲音透過模糊的聽覺神經傳來:“NGS系統激活率98%,蝶翼義肢的適配度超出標準值。”
于是,隨后三個月后的康復跑道浸在了電子計時牌的冷光里。
林夏的碳纖維右腿在液壓關節的嗡鳴中踏出第一個步伐,空氣動力學模塊在足踝處舒展成蟬翼般的導流片。風第一次掠過她的人造腳踝,那觸感并非溫度,而是神經網捕獲的流體力學數據流——像吞下一團液態的閃電。
“52秒。”電子屏的數字令她瞳孔收縮。溫敏的義肢在欄桿上叩出節奏,淡藍色肌腱隨著數據波動而閃爍。“再提速10%,蝶翼的振頻還能壓榨出更多功率。”
林夏在第七次沖刺時嘗到了風的滋味。導流片將氣流劈成絲縷,納米纖維在肌群中編織出超越生物極限的力矩。當她以0.9秒的誤差逼近健全人四百米紀錄時,監控室的警報突然炸響——脊髓熔毀預警的紅燈在數據墻上游走,像一條蘇醒的毒蛇。
“王經理在等你。”溫敏擦拭著她汗濕的義肢,機械手指遞來一管神經鎮痛劑。林夏注射時瞥見自己袖口的新傷疤——那是由神經過載灼出的焦痕,像某種勛章。
疾風隊的會議室飄浮著全息賽道。技術經理王新的眼球植入著賽事數據流,他指向林夏的右腿:“空氣模塊升級到2.0版,導流片能實時解析風速矢量。”林夏注意到他脖頸處的皮膚下蠕動著抑制芯片——那是所有改造運動員的標配,如同機械寵物頸圈。然而,她最終還是在王新的游說下加入了“疾風隊”征戰無界競技聯盟,無界競技聯盟是殘障運動聯盟(ADA)與健全人職業聯賽合并形成的新型競技聯盟,而疾風隊則是其中最有競爭力的一支。或許是因為內心仍有對征戰的渴望,又或許,只是渴望加入而已。就這樣,她的仿生右腿搭載了空氣動力學模塊,在訓練的過程中看似一次比一次更如魚得水。
終于,她迎來了第一次真正的實戰試驗。作為第一場正式的訓練賽,起跑線切割了林夏內心的歡呼。她的蟬翼足踝在發令槍響的瞬間展開,液壓關節迸發的推力將她焊入氣流。她聽見納米骨骼在沖刺中吟唱,那頻率與教練的打勁共振成一首金屬的贊美詩。48.03秒——電子屏的數字赫然,訓練攝像機追逐著她銀色義肢的殘影。然而,她也沒料到,賽后竟要依靠注射神經鎮痛劑緩解系統過載帶來的灼燒感。林夏倚在儲物柜上,看著藥液在皮下血管里綻開藍花。導流片在義肢末端無意識地顫動,像瀕死的蝴蝶。母親發來的全息訊息在視網膜上閃爍:“不要太拼!”看罷,她刪掉已讀的訊息,轉眼將鎮痛劑劑量又調高了一格。
就這樣帶著疾風的呼嘯和每一次賽后如約的鎮痛劑儀式,林夏完成了與NGS相處的第一個春夏秋冬。備戰全國賽的深夜,她總在跑道盡頭反復沖刺,右膝舊傷如冰錐刺入脊髓。凌晨三點,溫敏教練在監控屏里看見她踉蹌倒地,保溫杯里的枸杞茶還冒著熱氣。“你的神經在燃燒。”她扶起蜷縮的女孩,監測儀數值爆紅如警戒燈。林夏卻將鎮痛凝膠貼滿膝蓋:“當年車禍后,我每天綁沙袋跑十二小時,醫生都說右腿是報廢的青銅器。”她扯開運動褲,疤痕在月光下裂成猙獰的紋路,“但現在,你看,至少還能聽見風的聲音。”溫敏沉默著擰開鎮痛劑噴霧,藥霧彌漫中,她想起檔案里那個數字——林夏的神經損耗指數已突破職業選手警戒線三倍。
“但是你的脊髓橋接器在發燙。”溫敏皺著眉說道,工作服袖口滑出一截鈦合金義肢,她擰開林夏后頸的維生端口,冷凝液在生物芯片表面凝結成珠,“上周斷層掃描顯示你的神經突觸再生速率下降了37%,這種強度會燒穿你的脊髓鞘。”林夏的瞳孔在運動增強劑的刺激下收縮成針尖,她將全息訓練圖譜投射在墻面:“ADA聯賽新規則允許改造運動員啟用‘超頻模式’,溫教,我三個月后的全國賽必須突破48秒!”
溫敏突然扯開自己的運動服,露出胸前縱橫的疤痕組織與半透明神經導管。“幾年前我在ADA聯賽用原生態軀體跑出10.2秒時,觀眾席扔上來的是寫著‘殘次品不該和人類競賽’的手幅。”她將林夏的生理監測手環調出歷史數據,“你上周已經因為過度訓練觸發了三次神經熔斷保護,而我的記錄儀顯示你在深蹲時右腿關節偏移了0.7毫米——這足夠讓裁判判定你違規。”
訓練場的全息廣告突然切入實時新聞:“無界競技聯盟公平性聽證會今日召開,改造運動員參賽資格再度引發爭議。”林夏猛地砸掉墻上的全息屏,碎片在她們腳邊折射出無數碎裂的數據代碼。
“我們賭上一切換來的技術,憑什么要被他們定義成‘不公平’?”她扯下后腦的神經接口,電極觸點帶著血絲,“溫教,你當年退役是因為訓練過度導致神經組織崩解,可NGS系統明明能讓我規避所有風險——只要我夠強。”
溫敏攥住林夏的手腕,她的金屬指節嵌入皮膚。“我當年崩解的是脊椎,而你正在燒毀的是大腦。”她將林夏拖到生物艙旁的鏡面墻前,“看看你的鏡像投影——左側軀體數據流是綠色的,右側卻全紅了。NGS不是永動機,它只是把疼痛閾值提高了,但你的本體在流血。”溫敏將冷凝液噴灑在林夏的脊髓端口,低溫讓她的皮膚泛起細密血珠。“ADA聯賽主席是我當年隊友,他上周找我做‘人體增強技術公平性論證’的專家證人。”她用屏幕調出自己的記憶數據流,“這是我昨天在聽證會提交的證詞:‘當健全運動員服用興奮劑被禁賽時,改造運動員卻在用身體零件支付參賽權。真正的公平,是讓所有選手都能選擇自己的進化方式。’”
話落,訓練場的應急燈突然轉為琥珀色,林夏的脊髓橋接器發出過熱警告。溫敏將她推進生物艙,液態營養劑從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的身體。“我給你重新編寫了訓練協議。”她將自己的教練芯片插入艙壁接口,“用神經再生脈沖替代40%的超頻負荷,剩下60%靠你的原生肌肉記憶。每周三次脊髓鞘修復療程,我會用我的義肢替你做對抗訓練。”
林夏在營養液中的視線逐漸模糊,卻看見溫敏正將一塊藍格子舊手帕系在她手腕上。“當年教練退役時塞給我的。”溫敏的聲音穿過生物艙的嗡鳴,“他說疼痛是身體在寫詩,而我們都是自己的編輯。”她的義眼突然閃爍紅光,“不過這次,我會替你刪掉所有致命章節。”生物艙的維生系統開始同步她們的腦電波,林夏的脊髓端口與溫敏的義肢芯片在數據海中構建起新的神經橋梁。
翌日清晨,林夏又如期重新走上了跑道。
三
終于,林夏迎來了第一次代表“疾風隊”參與全國無界運動會。她的液壓腿在起跑器上發出細微震顫,鈦合金關節與碳纖維跑道摩擦出藍白色火花。觀眾席的歡呼聲像潮水漫過耳膜,她卻盯著對手小腿上閃爍的AI芯片標識——那些機械紋路比她右腿的液壓管線更冰冷,更完美。
發令槍響的剎那,林夏將神經接口電流調至120%,右膝液壓泵迸發的推力讓跑道裂開蛛網紋路。第三個彎道,她的鈦合金關節突然發出金屬銹蝕般的異響,而林夏并未做出任何的戰術調整。溫敏教練在監控屏前攥緊檢測報告,神經損耗指數超標的數據在紅色警報框里跳動,而賽場上的女孩正以畸形的姿態沖刺——左腿肌肉因過度代償隆起如肉瘤,右腿冷卻液管道卻滲出銀血般的低溫液體。當林夏以0.3秒之差第三個沖過終點線時,觀眾席爆發出兩極分化的喧囂。她的名字在電子記分牌上泛著詭異的紅光,身后兩名AI選手的芯片組正將她的生物數據實時上傳至云端。頒獎典禮的鎂光燈刺得液壓腿的冷卻液管道泛起青灰,她接過銅牌時,觀眾席突然爆發的噓聲卻讓鈦合金骨骼傳來共振的刺痛。
“作弊!這是科技壟斷!”抗議聲在賽后新聞發布會廳形成共振腔。林夏盯著懸浮在半空的3D解剖圖——她的右腿被渲染成半透明琥珀色,液壓管道里流動著加密過的金色流體。“我流過汗,磨破過掌心……”她的聲波調節好像突然失控,哽咽聲低頻震顫,“為什么你們只看見我的腿?”
賽后,林夏癱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在訓練艙的紫外線消毒燈下,她用手指觸摸右腿冷卻液管道。溫敏將一瓶水塞進她手里,沉默片刻后才開口:“你今天的速度曲線,后半程全是機械算法在代償你的體力分配——你看第三個彎里那個陡降,當時你明明還能調整呼吸節奏,卻完全依賴設備自動降速,使得你的關節其實根本無法支撐你毫無節制的依賴。”林夏下意識攥緊瓶身,水珠在掌心滲出涼意。溫敏從運動包里抽出體檢報告,紙頁邊緣褶皺得像她此刻擰成一團的眉頭:“上周隊醫會診說,你右膝半月板壓力比正常數值高出37%,全因過度依賴神經系統的緩沖模式。肌肉該發力的時刻偷懶,久而久之……”她頓住,指尖輕點報告上猩紅的標注區域。
“可……可之前那些數據明明幫我提升了很多。”林夏嗓音發澀,想起賽前教練對她適應NGS的夸贊——精準、高效、無懈可擊,“我明明訓練得很努力了,教練,他們不知道,難道你也沒看到嗎……”
溫敏忽然輕笑,說出的話卻依舊嚴肅:“我還記得手術前你第一次奪冠時,你沖過終點線后跪在跑道上,哭得滿臉汗水和砂石。那時候你攥著破舊的訓練鞋說,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現在的你呢?連調整擺臂角度都要等設備提示音?你所有為比賽付出的血與淚我都看在眼里,可是,你知道的,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你知道嗎,今天在看你比賽的過程中,我突然開始質疑自己在聽證會上提交的證詞是否真的錯了,我甚至在想,真正的公平難道就是排除所有的機器支持嗎?”
“你真的甘愿只跑第三名嗎,林夏?”
……
(全文詳見《江南》202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