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與一堵墻的隱秘關系

是這樣的，當我開始懷念

來自墻外的馬，和來自墻里的馬

在某一刻，它們的記憶，有一部分

相互交叉、重疊

同一片天空下，它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

仔細端詳。除非它們在打盹兒

一匹馬生活在遼闊的大草原

除了吃草、飲水

可以逆風長嘯

可以不顧一切地追著異性奔跑。另一匹馬

在墻內的荒山上勞作，它服從了命運的安排

是否中途停下來，還要看空氣的眼色

它們互不相見，它們是否記得

另一個自己

還惦記著能跟我一起飛奔？

那些露水一樣的溫情，搭在草尖上的藍月光

能否進入彼此的夢鄉？

我想知道，但我不得而知

兩顆流星的多嘴游戲

一次意外的分離，無需驚訝

不過是兩個人的一場婚變，悄悄地

改變著生活的秩序

不斷沖突，瓦解著一個人的意志

不淑的許諾與投懷

當光芒，從詩歌的第一句開始

她剛剛離開。等他寫到中間

第一句的第一個字

她又悄悄地回來。不到半分鐘

夢境被粉碎，又恢復了原樣

不過是兩個執更的人，因為夜太黑

開了小差

相互埋怨，又很快諒解

整個過程，就這么簡單

不過是兩個笨拙的人

厭倦了內卷，需要轉移彼此的注意力

而引發的一次小小的戰爭

局部的、即時性的一次打磨，一次

沒有輸贏的游戲

麻雀的隱身術

這些小麻雀，帶著莊稼和野草的氣息

在曲江的南湖邊打鬧、覓食

它們本來是我的老鄰居，跟我有過太多交集

現在，它們不知去向

好長時間了，我聽不見

它們清脆的、煩人的、吝嗇的踏歌聲

在拂曉前

把我從床鋪上叫起來

無非是要提醒我：時光易老

起來，即是開始

這些成群結隊的，在我記憶中不斷

鬧出一些動靜的精靈

它們已經離我而去

過了這個冬天，它們可否能再次出現？

就像三年前的那一次，我忙并快樂著

小麻雀也沒有閑著，它們用飛翔和呢喃

早上歡送我上班

晚上，再將我接回家

我有多么知足，多么感激

現在，無論我多么努力，都打聽不到

它們最終的下落

困 惑

飛不起來的感覺，多壞

它與蘭亭無關，與王右軍也沒有

一絲一毫的牽扯

白宣紙鋪開，陽光從窗口跳進來

經過我的書案時，有一分鐘逗留

我的注意力，瞬間分散

仿佛自己是個小偷，偷走我

多年攢下來的果敢、利落、奔放

與無可挑剔的

對點線的敏感與掌控

是否有另一種可能，那些漢字

它們為我而生，但不聽從我號令

讓我手忙腳亂

抓不住任何一個，能激發我書寫的靈感

記得當年，我寫下第一筆，整個世界

都熱血沸騰

整個人，突然就變輕了

那種飛起來的感覺，真好

仿佛會稽的那些好兄弟和我一起喝酒

喝醉了

我們在蘭亭，袒腹大笑

【詩人簡介：遠村，1962 年生，退休前為省政協機關刊物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