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敘事中 感受南京的脈動 ——評龐羽的小說創作
作為江蘇文學陣營中的一員新銳,龐羽的書寫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關注。畢飛宇就曾這樣評價龐羽:“一所好大學完全可以用四年的光陰讓一個孩子脫胎換骨。龐羽脫胎換骨了。我幾乎不認識這孩子的文字了。她的小說很有樣子了。是的,我要祝賀龐羽,同時向龐羽的所有任課老師們致敬。”畢飛宇的這段話,不僅讓我們讀到了一所大學對一位青年人的重塑作用,更讀到了一位文學前輩對一位年輕寫作者的認可與期許。
一直以來,龐羽著力于書寫南京,在她的筆下你會讀到一座流動中的金陵古城。她的作品中那些頻繁閃現的標識性地域名稱,會讓你自然聯想到熟悉的南京味道。比如在《野豬先生:南京故事集》中,龐羽融合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將野豬擬人化,以那段時間在南大仙林校區頻繁出現的野豬群為敘述對象,觸及了青年一代在當下所遭遇的一些問題。又如在《南京花燈》中,穿插了對“南京夫子廟”“新百”“德基”以及“鴨血粉絲”的書寫。《美國熊貓》講述了大學生凌霄和她的導師夏瑾以及好友彭雀的故事,小說中出現的“陵大和園”“杜廈圖書館”“黑匣子劇場”等敘述,無不提醒著讀者故事發生地是南京。除此之外,《黃桃》中出現的“河西萬達”、《宇宙飛船》中的“三山街”、《紅豆加綠豆等于黑豆》中的“棲霞區派出所”、《白貓一閃》中提到的“新街口”“大行宮”“玄武湖”以及“安德門”等地名,更是直接提醒讀者小說的發生地就是南京。這種立足于南京地域基礎上的文化書寫,充分體現了作者對于所居城市日常生活觀察的敏銳與深入。
龐羽在寫作時十分注重敘事視角的多重運用。《金魚幽靈》的開篇采用的是全知敘事視角,寫到日本海岸發現了95艘幽靈船,緊接著又采用第三人稱敘述視角,通過夏偉胡的限制視角,引出他與第三任老婆梅麗關于幽靈船的對話。《佛羅倫薩的狗》采取了對話的形式,第一人稱敘事者“我”在陸醫生的引導下,講述了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小說的開篇,作者就拋出了一個問題:“要怎樣才能去佛羅倫薩?”“佛羅倫薩”這個地名在全文中反復出現,為什么“我”總是提起佛羅倫薩?原來,“我”早先由于很少受到旁人關注而感到自卑,直到有一次,“我”在課堂上讀課文,文中的“佛羅倫薩”一詞對有口音的“我”來說十分拗口,這引起了林老師的關注。而林老師看似無關緊要的關心,對于剛剛來到新學校的“我”而言,自然是一種莫大的鼓勵,以至于有一段時間“我”每天放學都會從天臺底下的路走,只為引起林老師的關注。“我”的講述層層深入,讓讀者很自然地進入到小說人物的內心世界。小說末尾寫道:“世界溫暖得如同一杯白開水。過幾天,過幾天就去佛羅倫薩。”“我”在經過陸醫生的開導和治療之后,不僅能很輕松釋然地談及之前的個人經歷,而且對自己的未來之路似乎也更為清晰。
對于小說人物的出場以及故事情節的安排,龐羽也頗具匠心。她喜歡通過制造矛盾沖突,在故事沖突中去塑造人物,在典型環境中去塑造典型性格。“元嫂把地上的書全扔了。”作者在小說《福祿壽》的開篇便設置了一個矛盾沖突,這種開頭自然會吸引讀者的閱讀興趣。“為什么扔?”讀者會不禁疑惑,可龐羽并不急著告訴讀者原因,而是不慌不忙地介紹起了元嫂:“元嫂原名田恩元,家住馬家溝,配偶馬東強,育有兩兒一女。大兒深圳打工,二子賦閑在家,小女隨她進城。”寥寥數語,便讓讀者對元嫂的家庭背景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原來元嫂是華玉卿教授家的一位保姆,華教授的老伴去世后,兒子在美國指望不上,他自己腿腳不便,幸得保姆元嫂照料。元嫂的丈夫馬東強是一名保安,小女馬蘭怕吃苦。小說中,無論是馬東強還是馬蘭,無不覬覦華教授的家產。如此一來,整部小說的敘事線索和邏輯脈絡得以清晰呈現。在《吾本良善》一文中,作者由醫生拒絕柳素貞的請求開始敘述,寫到了柳素貞對于生兒子的執著,談到柳素貞與岳虹的交往,故事便很自然地展開。
關注日常生活的敘事,是龐羽小說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美學特征。借助小說,她有意識地在日常生活中展現出新一代年輕人的精神情感。這種對生活原生態的呈現方式,讓人自然聯想到20世紀80年代的“新寫實”小說,但龐羽小說的不同之處在于,里面融入了她對新時代下個體命運與精神世界的獨特思考。
[作者系南京大學文學院準聘助理教授、特聘研究員;此文系江蘇省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世紀以來文學批評與媒介傳播的互動關系研究”(24ZWB001)中期成果,南京大學哲學社科青年項目:“新媒介時代當代小說生產傳播與批評機制研究”中期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