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敬文:為民族文化發采揚輝
這是一段跨越半個世紀的“光明情緣”——
1949年6月16日,光明日報在北平創刊。7月2日,《光明日報》副刊《朝陽》便刊發了時年46歲的作家、民俗學者鐘敬文的文章《我們歡欣鼓舞》。
2001年,已近百歲的民俗學大家鐘敬文寫下詩作《擬百歲自省一律》,發表在10月24日《光明日報》副刊《文薈》。“歷經仄徑與危灘,步履蹣跚到百年。曾抱壯心奔國難,猶余微尚戀詩篇。宏思峻想終何補,素食粗衣分自甘。學藝世功都未了,發揮知有后來賢。”這是鐘敬文一生的寫照,也是他發表在《光明日報》的最后一篇作品。
2002年1月11日,《光明日報》頭版刊發了鐘敬文先生逝世的消息……這份曾浸潤他筆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報紙,此刻以最莊重的方式,默默地與這位慈祥、儒雅的老人道別。
時光倒回1949年5月5日。
“岳州號”客貨輪搭載著應邀出席新中國第一次文代會的代表們,從香港起航。乘客里既有鐘敬文,也有光明日報最早的副刊編輯曾巴波。9天旅途中,他們朝夕共處,憧憬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暢想著人民文藝的新春天。
《為建設新中國的人民文藝而奮斗》,這是郭沫若在第一次文代會上的總報告題目,也是驅使鐘敬文為民間文藝和民俗學鼓與呼的最大動力。而新生的光明日報以傳播思想文化為己任,成為他闡發觀點、交流學術的重要園地。
民族民間傳統一直是鐘敬文的研究重心。這位出生于廣東海豐的青年人,從五四運動時期開始,便堅定沿著這條學術道路前行,憑著“讓民族文化發采揚輝”的信念,一步步將其發展為學科,培養了一批中堅力量。
第一次文代會前,鐘敬文在北京翠明莊賓館寫下《關心民間文藝的朋友們集合起來》,提出了成立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的建議。這是他在《光明日報》發表的第二篇文章,也是民間文藝在新中國拔節生長的一枚“信號彈”。
1950年3月1日,光明日報創辦《民間文藝》周刊。鐘敬文與主編彭燕郊是老朋友,也參與到編輯工作中,為創刊號撰寫了《關于民間文藝的一些基本認識》。雖然周刊存續時間不長,卻為光明日報此后長年關注民間文藝打下了基礎。
1954年3月1日,光明日報的《文學遺產》專刊創刊,采用社外編委制,鐘敬文作為編委多次參加座談和筆談。除了承擔編務工作,這一時期,他還積極參與光明日報組織的教育問題和學術議題討論。在北京師范大學任教期間,他呼吁重視師范生培養,對高等教育制度、教育管理、學科改革等問題給予了深切關注。
在鐘敬文長達80余年的民俗學和民間文藝學研究中,報刊見證了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和學術意見。“鐘先生非常注重在報端發表見解。而在諸多報紙中,他尤為重視《光明日報》這一思想高地,發表的文章不僅數量多,而且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民間文學研究所所長楊利慧告訴記者。
改革開放后,鐘敬文重新活躍在《光明日報》,20多年間共發表文章和詩作近30篇。光明日報原《東風》副刊編輯宮蘇藝,一直珍藏著鐘敬文1990年3月2日寫給自己的信——
“蘇藝同志:你好。過幾天就是孫中山先生逝世紀念,……現在寄上去年訪翠亨村時改寫的詞《水調歌頭》,或于《東風》有用處。”
文末,鐘敬文寫道:“《東風》近來頗有些生氣,祝它能不斷成長!”這首《水調歌頭·訪翠亨村孫中山故居》后來在副刊上發表。
北師大小紅樓二號樓是鐘敬文晚年的居所。楊利慧記得:“前去問學聊天的時候,常能見到光明日報社的宮老師。他帶著一部相機來,給鐘老拍照,捕捉師生交流互動的瞬間。過一段時間,就能看到報紙上刊出鐘老的照片。”對此,宮蘇藝回憶,“那時去鐘老家做客,一見面,他就鼓勵說,你的文章寫得很好,要多寫。”
在楊利慧的記憶里,鐘敬文常教導弟子們對待文字要精益求精。她和其他弟子經常到小紅樓為鐘老謄抄稿件,老師清新平實的文風每每讓大家心向往之。
“鐘先生筆端清澈,絕不故弄玄虛。這深深感染著我們。”楊利慧說,“每次與學生交流,我都會以先生為例,提醒他們寫文章不要花拳繡腿,不可用大詞唬人,要把想法老老實實告訴讀者。”
跨越半個世紀的時光里,鐘敬文在《光明日報》發表文章49篇,涵蓋民俗學、民間文藝學、教育等多個領域,約七萬三千字。而鐘敬文故去后,他的弟子們依然延續著與光明日報的情緣——
從春節申遺成功到傳統神話的當代重塑,民俗、非遺從邊緣走向中心的每一步,都有民俗學者、民間文藝工作者在《光明日報》著文呼吁。“中國非遺年度人物”推選活動,更是成為光明日報社參與主辦的品牌活動。
“早輯風謠,晚逢更化,盛世優賢詩叟壽;獨成絕詣,廣育英才,髦年講學祖師尊。”國學大家啟功曾這樣評價鐘敬文的一生。
半百春秋系光明,筆耕不輟傳文心。創刊七十余載,光明日報始終與時代同步,為傳統民間文化的發揚光大提供園地;先生播下的學術火種,也在光明日報的耕耘下薪火相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