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進場正當時
在鄉村全面振興的壯闊畫卷中,文藝并非旁觀的點綴,而是覺醒的晨鐘。當清溪村的擂茶香里浮沉著《山鄉巨變》的倒影,當苗家銀飾與足球共舞出時代的節拍,文藝正以靈魂編碼的姿態,叩響鄉土文明的覺醒之門。今天,從竹編匠人指尖流淌的時尚密碼,到稻田劇場中拔節的詩意革命,在這片希望的田野上,每一個文化符號都在被重新賦值,每一次藝術實驗都在重構鄉村的精神地理。文藝進場,不僅是美學的啟蒙,更是文明的涅槃——它讓傳統與現代在鄉土深處交融共生,為鄉村振興注入永不枯竭的精神原動力。
文學從來不是空中樓閣的流云,而是深扎泥土的根系。周立波蹲在清溪村的田埂上,讓《山鄉巨變》的字符浸潤著稻花的清香;柳青在皇甫村寫《創業史》,筆鋒里帶著黃土高原的溝壑。當作家們用指紋觸摸土地的肌理,文字便成了一個時代的“青銅器”。今天,報告文學里的脫貧攻堅農戶淚光閃爍,紀錄片中的扶貧干部背影倔強,這些帶著露珠的文字,不正是新時代最動人的史詩?
走進湘西十八洞村,我看見苗家阿妹把脫貧故事繡進山歌。歌舞劇《大地頌歌》把易地搬遷的悲歡搬上舞臺,廣播劇《錦繡十八洞》讓電波傳遞著梯田的呼吸。最動人的當數那些短視頻里的“新農人”,他們舉著手機,把播種的汗珠拍成星辰,讓收割的笑聲化作春雷。文藝的放大鏡,正把鄉土的褶皺舒展成時代的畫卷。
貴州“村超”綠茵場上的蘆笙舞,是文藝最生動的注腳。當足球撞擊“山門”的瞬間,苗家銀飾與運動服碰撞出奇妙的火花。河南衛視的《洛神水賦》讓洛神在數字波浪里重生,水下舞動的衣袖,攪碎了傳統與現代的界限。這些創意不是簡單的拼貼,而是用文化的火種,點燃鄉土蘇醒的基因。
在浙江余杭徑山鎮,竹編匠人正把非物質文化遺產編成時尚密碼。藝術家將竹絲扣瓷工藝轉化為文創IP,讓老篾匠的手藝在年輕人手腕上開出潮流之花。云南大理的扎染工坊里,白族老媽媽與設計師共繪藍圖,把“青出于藍”的智慧染進國際秀場的布料。文藝不是施舍的裝飾,而是喚醒鄉土價值的鑰匙。
福建屏南的“糧食畫”藏著動人的敘事。藝術家與村民用稻谷、玉米拼貼出《千里江山圖》,滯銷的糧食化作藝術品,空巢老人的皺紋里綻開笑容。湖南汝城,沙畫師用光影重現“半條被子”的故事,游客在流動的沙粒中讀懂紅色基因。文藝工作者用行為藝術、社區劇場搭建起情感的橋梁,讓鄉村從“文化孤島”變成“情感共同體”。
我看到的最動人的實驗在清溪村的稻田里。返鄉青年與藝術家共繪“稻田劇場”,把梵高的《向日葵》種進泥土,用無人機燈光秀演繹《歸園田居》。當農具變成樂器,田野化作畫布,鄉村便成了永不落幕的美術館。這不是簡單的美學啟蒙,而是生產方式的詩意革命。
浙江松陽的廢棄茶廠正上演著鳳凰涅槃。藝術家將老茶廠改造成國際藝術駐留地,古村落的磚瓦與當代裝置藝術碰撞出哲學火花。哈尼梯田的“云海劇場”里,游客在插秧聲中聆聽“梯田交響曲”,在勞作中領悟“天人合一”的東方智慧。文藝工作者用場景化敘事,把鄉村振興從政策文本轉化為生活美學。
還有河北阜平山里娃的天籟童聲登上冬奧舞臺;湘西十八洞村,3D全息投影重現脫貧攻堅的壯闊史詩。文藝的預言家們用想象力重構時空,讓鄉村的過去、現在、未來在光影中交織。這不是簡單的記錄,而是用藝術為鄉村文明實驗賦形。
當夜幕降臨清溪村,立波書屋的燈光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子墜入人間。那些在燈下伏案的文藝工作者,何嘗不是新時代的“地母神”?他們以筆墨為犁,在鄉土深處播種文明的基因;以鏡頭為眼,在群山褶皺里發現美的密碼。文藝進場是靈魂的賦形——當每個村莊都成為獨特的文化IP,當每寸土地都生長著故事,鄉村振興便獲得了最深沉的精神動力。
當立波書屋的燈火點亮鄉村巨變的萬家燈火時,仿佛周立波先生當年播灑在稿紙上的墨汁,如今已化作漫天星辰,照亮整個鄉土中國。那些散落在山間的歌謠、沉淀在器物中的匠心、流淌在光影里的故事,正匯聚成一股不可阻擋的文化潮流,沖刷著城鄉之間的藩籬。
其實,文藝進場,并不是一場華麗的巡演,而是一次深沉的賦魂。它讓每片青瓦都記得住鄉愁,讓每條田埂都生長出詩意,讓每位鄉親都成為文化的傳承者。當竹編匠人的皺紋里綻開時尚之花,當稻田劇場中的笑聲化作春雷,我們終于懂得:鄉村振興的真諦,不在于推倒重建,而在于喚醒沉睡的鄉土記憶、激活文化的基因密碼,讓這片古老的土地,在新時代的晨光中,重新煥發出生命的光華。而文藝,正是那把打開未來的鑰匙,它告訴我們:最美的風景,永遠在人與土地相遇的地方。
今天,站在新時代的田埂上,文藝工作者正以靈魂為筆、以情感為墨,書寫著屬于這個時代的“山鄉巨變”。這不是終章,而是序曲;不是終點,而是起點。中國式現代化少不了農業農村現代化,因為文藝進場正當時,而鄉村全面振興的星河,正等待著更多星辰的加入。
(作者系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