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于《芳草》2023年第6期“長篇小說”欄目，先后獲國家出版基金項目、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藝精品創作扶持項目的南子作品《綠洲辭》，近日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這部作品系劉亮程主編的新疆“小說七星”中的一部。

長篇小說《綠洲辭》是南子的心力之作。在這部作品中，她以時間為經線，以南疆綠洲小縣城為背景，以女主人公小崽的經歷為緯線，在時代的大背景下展開了人與社會、人與時代、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敘述，審視和回顧了一個女人繁茂又寂靜的生活。時代的風風雨雨，生活的變化無常，家族、血緣、親情等糾纏、融匯在一起，再現人們隱秘而深重的精神波瀾。

近年來，持續不斷地關注“城鎮中國”已成為諸多作家的共識。南子是一位曾經在南疆“小城鎮”生活多年的親歷者，是過去的“小城鎮”蛻變為“今天的城鎮”的最有力最直接的見證者。她在這部長篇小說中，以自己的成長記憶和地域經驗，對南疆綠洲邊鎮特有的氣味、聲響、色彩等進行了凝視和還原，并將它們編織到不同人的命運中，讓變動不居的過往歲月，重新成為可觸摸的鮮活時間之流。當她把自己的心靈向生活敞開的時候，所看到的不再僅僅是自己，而是時代的力量對于人的命運的影響。

長篇小說《綠洲辭》通過女主人公“小崽”的成長經歷和生活經歷，徐徐展開40年時代光影中的日常生活史。日常生活的種種變化以及由此產生的生命之思，都融于年復一年的歷史中，沉淀為揮之不去的記憶，那是對時代的凝思，也是對個人成長歲月的審視與懷念。

在南子筆下，女主人公小崽自出生地依奇克里克礦區出發，先后來到成都以及烏魯木齊，礦區、縣城、城市的三種生活體驗，涵蓋了許多與她同時代的人們的成長軌跡。經歷了離開鄉土、南下都市、買房炒股、舊城改造，迎來智能手機、互聯網時代……沿著小崽的成長地圖，時代發展的歷史足跡漸次展開，既有時代的波瀾壯闊，又有平凡人生的細膩書寫。作為改革開放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她的生活亦與整個國家在這40多年中的發展變遷同步。直到最后，作者借她之口說出：“我充沛地表達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百感交集”，聆聽到了大地蓬勃的聲音，尋找如何在這個世界中安放自己，向內探索，以從容的姿態面對無限的可能。也正因如此，作品雖然以家族歷史敘事為基底，卻呈現出鮮明而溫和的個人化特質。

南子說：“這部小說，我其實還不是要寫故鄉。即《綠洲辭》的主題并不是故鄉，其實是在寫人生。我們很多人離開曾經的縣城，現在雖然都是都市人，但其實都是異鄉人，極少有人終身不離開自己的家鄉，往往都要離開，又回去，再離開，處于一種遷徙的狀態。”正如作品中的小崽似乎有很多故鄉，她抵達，身處，游離，徘徊，然后回到原地。在許多故鄉之間，她似乎都有歸屬，卻又好像沒有歸屬。小說就是精神的自傳，作家在小說里過一種別人的人生，但是里面必定隱藏著自己，并在其個體經歷中，串聯起時代的大事。時代籠罩著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背后都有大歷史。南子沿著女主小崽人生的時空變遷，只為提示著歷史的潮流中有你有我，我們的今天看似各不相同，卻都有共同的來處。

《綠洲辭》的敘述是溫情、舒緩、平淡的，字里行間有一種愛意，這愛意似乎不是那么強烈，但卻綿長悠遠。由此，南子在“愛”之外發現了一種內在的堅韌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普通人對生活的執著與堅韌，支撐著生活的過程。南子相信，在人的生長、盛開、衰老、凋零之中，須得哭過、笑過、愛過、恨過，人人各異，色色不同，這樣的人生才值得去探討、去記述。正如她在《綠洲辭》的自序中說：“沒有一條河流，不會匯入大海；沒有一塊區域，不在世界之中；沒有一個當下，不是歷史的合力所至，狼狽不堪也好，雄姿英發也罷，《綠洲辭》寫下的，或者就是活生生的人在歷史風浪中動人的樣子。”

由此，《綠洲辭》傳達出的這種意蘊特別讓人動心，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部作品是普通人的生命贊歌，并且深切地發現了普通人身上那種堅韌的生活能力，寬厚地理解生命、理解心靈；重建寫作者與時代、與社會現實之間的關系，完成了個人的小歷史與大歷史的對話，呈現出可貴的文學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