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5月21日，曾長期于祖國北疆守備部隊服役的老首長邱金凱病逝，多家媒體在報道時，用了這樣的導語：歌曲《十五的月亮》的原型走了……

上世紀八十年代，那首深受人們喜愛、唱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十五的月亮》，是如何誕生的？5月24日，我撥通了詞作家石祥老師的電話。

“《十五的月亮》不是新聞報道，不是報告文學，那是一首詩，是獻給所有在衛國戍邊崗位上的軍人和軍嫂的一支心中的歌。”雖然石祥老師已八十六歲高齡，創作歌詞的年代也漸行漸遠，但他還像以往那樣開朗、健談，“生活是創作的源泉，‘無生活，不成詩’；沒有對火熱部隊生活的體察與感知，不可能寫出這首歌。邱金凱是我在北京軍區的老戰友，他的愛人、軍嫂李友霞的事跡曾在《解放軍報》的頭版頭條發表，我讀后深受教育和觸動！”

那是駐守在內蒙古烏蘭察布化德縣秋靈溝地區的一支部隊，當地的自然環境非常惡劣，常常是“三天一場風，從春刮到冬”，士兵都住在類似窯洞的營房里，訓練施工、戰備執勤的任務異常繁重。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戰友文工團的創作員石祥到這支部隊采訪時，許多人都給他講述軍嫂李友霞的故事。李友霞是時任守備師參謀長邱金凱的妻子，和邱金凱結婚后，成為邱家在滄州南皮老家的“頂梁柱”：她精心護理長期患病的公婆，老人去世時，丈夫因部隊有任務無法送終，她披麻戴孝、里外操持，將老人妥善安葬；她還為即將結婚的小姑子置辦嫁妝，為大齡的小叔子張羅對象，悉心照料正在上學的兩個孩子。隨軍后，李友霞在大同和集寧住過，因距離丈夫的工作單位比較遠，實際上還是兩地分居，住的也是“遠看一堵墻，近看像茅房，進去收拾得挺漂亮”的平房家屬院……盡管日子過得不易，每次給丈夫寫信或打電話時，她都說“家里挺好的，不用掛念”。

1984年，全軍組織文藝工作者下基層體驗生活，以創作官兵喜聞樂見的文藝作品，石祥來到駐扎在河北高碑店的38軍某師代職鍛煉。召開基層官兵座談會時，他組織了問卷調查，問大家“喜歡什么樣的歌曲”“不喜歡哪些歌曲”。一些基層干部說，現在社會上流行《邊疆的泉水清又純》《年輕的朋友來相會》等抒情歌曲，連隊的官兵喜歡聽，也喜歡唱。相比之下，咱部隊的歌曲抒情意味少，有些單位甚至認為女聲獨唱不宜播放和傳唱。一位四川籍的基層干部說，應該給軍嫂寫首歌，她們太不容易了！他的愛人在四川老家，一個人拉扯兩個娃，有一次全家都患了感冒，妻子用背簍背著兩個孩子，爬著去衛生所看病……官兵的深情呼喚，打動了石祥的心！是啊，軍人的婚姻歷來是關乎部隊穩定和建設質量的大問題，軍嫂的奉獻精神值得大力歌頌。祖國的鋼鐵長城，除了有軍人堅強臂膀的支撐，還有眾多軍屬含辛茹苦的默默奉獻。

軍嫂李友霞的事跡，基層官兵的呼聲，為石祥指引了創作的方向，他要寫一首頌揚軍嫂的歌曲。

有了創作方向，如何表達，又成為一個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

夜深人靜時，毫無睡意的石祥披衣下床，在林蔭道上漫步。皎潔的月光透過一株株高大的白楊樹，灑在軍營的各個角落，他舉頭眺望，憶起自己入伍后思念家鄉的情景，想到千千萬萬軍嫂的辛勞付出……有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以月寄情，描述軍人和愛人之間的情愫，應該是很好的切入點。于是，一行行優美的歌詞，在他筆下跳躍：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鄉 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

你也思念 我也思念

我守在嬰兒的搖籃邊

你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

我在家鄉耕耘著農田

你在邊疆站崗值班

啊 豐收果里有你的甘甜

也有我的甘甜

軍功章啊有我的一半

也有你的一半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鄉 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

你也思念 我也思念

我孝敬父母任勞任怨

你獻身祖國不惜流血汗

我肩負著全家的重任

你在保衛國家安全

啊 祖國昌盛有你的貢獻

也有我的貢獻

萬家團圓 是我的心愿

也是你的心愿

歌詞幾經打磨出爐，后經作曲家鐵源和徐錫宜譜曲，開始在軍營里傳唱。樸實的詞句，道出了官兵的心里話，優美的旋律，唱出了軍嫂無私而真摯的愛。這首《十五的月亮》一直唱到了春節聯歡晚會，成為一個時代的經典。

幾十年來，因為采訪和創作，石祥與邱金凱夫婦結下深厚的情誼，每次見面，他們都會重溫崢嶸歲月。當聽到有人說《十五的月亮》是以邱金凱夫婦為原型創作的時候，邱金凱總是擺擺手：“可不能那么說，那時在我們守備部隊，許多經歷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的老同志，都是兩地分居，那些軍屬的付出，一點兒也不少。”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農歷十五，天上的月亮很圓，很圓，而人間的悲歡離合，每天都在發生，留給我們的思念和敬意，恒久又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