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語法講述新女性故事
3月30日晚,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攜其主編的新書《平靜的海:2024年中國女性小說選》《有情:2024年中國女性散文選》,圍繞“用‘女性的看見’講述新女性故事”在京舉辦了新書首發分享。本次活動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主辦,鳳凰文藝出版社副社長孫茜主持。
所謂“女性的看見”是指女性作家以獨特的觀察力和敘事方式,重新發現、書寫女性經驗,突破傳統性別視角的局限。張莉強調說:“這種‘看見’不僅是女性主義的表達,更是對生活多樣性的捕捉,包括歷史、家庭、社會變遷等廣闊的領域。”
以2022年女性文學年選出版為起點,鳳凰文藝與張莉教授正式攜手。不僅每年結集出版、宣推女性文學年度佳作,有意識地為女性寫作在歷史的刻度上立起路標,更是搭建一個女性文學閱讀的服務平臺,構建起女性作者與讀者間的橋梁,促成優秀作品和讀者的雙向奔赴,讓女性和文學互相成就。
“中國女性寫作的新語法已經開始生成”
首發式上,張莉將其編選思路概括為以多樣性為核心、作品質量優先、團隊協作模式三大特質。在她看來,女性寫作不應被狹隘定義,既包括個人化表達,也涵蓋公共議題;年選強調,入選作品必須是作家當年的最佳代表作,并避免因人情或偏愛而降低標準,“六年來沒有一位作家連續入選”;通過包容性討論,平衡師生觀點,保持選本的公正與多元。
談及當下女性文學的新趨勢,張莉認為她們在講述自己生活時已經越來越放松,哪怕內心不堪,卻會用幽默的方式來講述。“當一個人可以自嘲的時候,內心一定是強大的,中國女性寫作的新語法已經開始生成。”
“她們開始從‘苦悶傾訴’轉向‘幽默與遼闊’的表達,比如在電影《好東西》中,有一個橋段是小女孩猜聲音,那些聽來在刮風下雨,甚至河馬喝水的聲音實際上是媽媽在做家務時發出的聲響。這里顯然導演是在隱喻女性的勞動,但不再是那么苦大仇深,而是更客觀,同時又充滿著一種欣賞的方式去解讀女性生活的日常。《平靜的海》一書中的作品也更放松、更具力量感,體現出‘表面平靜,內在深邃’的女性特質。”
《平靜的海》和《有情》中收錄作品對應的作者年齡覆蓋50后至00后,展現出不同世代女性的視角。談及近年來文藝批評中的一些亂象,張莉主張要“同情理解”,要承認作者的時代局限性,反對對歷史的作品進行道德審判。“文學評價需要結合具體的語境,我們應該聚焦未來,而非苛責過去。”
談及年選的社會意義,張莉表示希望可以成為女性創作者社群的紐帶,賦予寫作者“信念感”,同時引導讀者關注女性經驗。她還明確表示目前不會去做女性詩歌選,“這需要長期的專業浸潤,我現有精力還是集中于小說與散文。”
新女性寫作,“指向更廣闊的氣象”
入選作家們也圍繞各自的入選篇目具體論述了創作思路,以及她們對女性寫作近年來的觀察和思考。
作家、編劇徐小斌1981年便登上文壇。40多年來,她拒絕固定風格,持續進行“文本試驗”,即使可能失去讀者也在創作中堅持探索。“赫爾曼·黑塞曾說:‘永遠不會把愛和風景駐足在世界上任何一個點。’我的寫作永遠‘在路上’,去尋找邊緣化的表達。”
《隱秘碎片》便是徐小斌在碎片化敘事上的創新嘗試。她介紹說,最初計劃寫成短篇,但發現傳統結構無法表達力量,最終采用“碎片化寫作”,以呼應這個碎片化時代的閱讀習慣。“類似英劇《9號秘事》的敘事手法,每個小片段結尾都會顛覆前文,整體形成莫比烏斯環式的結構。通過非線性的敘事和反轉,展現女性心理的復雜性與隱秘性。”
00后上海姑娘胡詩楊,是到場年紀最小的女作家。她的新作《土地的飛行》通過展示方言溝通的障礙,挖掘了外婆趙嫦娥被遮蔽的生命史。通過以年輕一代的視角重述歷史,賦予了讀者對邊緣女性故事的普遍共鳴。“維特根斯坦曾說,‘語言的邊界,就是世界的邊界。’因而學習方言也是打破隔閡,擦亮新世界的方式。”
談及對新女性寫作的探索,胡詩楊認為應超越傳統的“私人化寫作”,指向更廣闊的氣象。“寫作終歸是要誠實地面對自我,但不應局限于個人經驗,而是通過觀察他人如外婆來‘雙向照亮’自我認知。”
面對文旅熱給故鄉帶來的“潑天富貴”,作家程黧眉卻在散文《耀景街16號》中回顧了上世紀90年代哈爾濱的文學氛圍,展現一代人對文學的純粹熱忱。“我榮幸地經歷了那個年代。我們幾個年輕人可以在冬夜哈爾濱的江面上談文學,然后走到中央大街碰到一個女孩子,她又是一個文學青年。那時遍地都是文學青年,熱愛文學的人特別多。”
程黧眉認為,盡管如今文學的氛圍已不同于90年代,但文學的理想和光輝依然存在于每個人心底。“我希望喚起讀者對文學理想的珍視,即使在喧囂的現實中,也能找到沉浸于文學世界的平靜與治愈。”
《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劉瓊的散文《北京往事》,以“北京移民”視角記錄SKP商圈(全球知名的奢侈品品牌聚集地)的變遷,反思消費主義與地域標簽。她在發言中自認是“客居北京30多年的異鄉人”,此番寫作選擇從熟悉的生活半徑切入。“有人曾說,北京城市分布特別細致,‘消費的朝陽’、‘文化的東城’、‘教育的西城’……我曾一直以為生活、工作在有文化的地帶,但他這么說我也能理解,因為這里有北京的CBD。”
劉瓊坦承此次的寫作偏中性,但在服飾、飲食等的微觀描寫上又會自然流露出女性特有的敏感度。她認為女性寫作不必刻意強調性別標簽,女性散文也不必局限于“女性題材”,亦可書寫公共歷史與城市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