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幾年前，讀過畢飛宇的《小說課》，開篇就是《讀促織》，真是感慨。小促織，大文章，發人深省。

而老藤的中篇小說《紅蟈蟈》，同樣是小蟈蟈大文章。作家賦予了蟈蟈現代的文化、人情、世故、幽默等諸多元素，演繹出一段令人捧腹大笑、雅俗共賞的好文字。讓你笑，讓你醒，讓你止不住在心里盤旋、琢磨，這個小小的蟈蟈，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化有形之身，點化凡間塵世。

倘若吳承恩遇見了老藤，《西游記》很可能就多了一難。

誰說九九非得八十一難呢？那是乘法口訣的運算結果，而生活，哪能靠“加減乘除”來運算！你看老藤筆下，蟈蟈竟然演繹出一系列的養心、祈福、為人、為官之道。如果成精后，得法、得道、得仙，定會成為《西游記》里最精彩的篇章。蟈蟈比起蜘蛛來，更有小孩子們喜愛的一面，單從形象上就更勝一籌。

蟈蟈。我小時候在黃豆地里拔草，多次捕捉過，裝在空罐頭瓶子里。吃些柿子蒂、蔬菜葉、黃瓜根。它們“蟄蟄、蟄蟄”地叫，很像一個既會寫詩又會朗誦的田園詩人，聲音有力，富有韻律。

老藤筆下的蟈蟈，更是出神入化，靈韻逸趣。

其一，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老國”是一個邊緣人，“縣地志辦”主任。單位后身有一片田園，他稱之為“促織國”。本身姓國，喜愛蟈蟈，又管理促織國，很有戲劇性。在這個“促織國”里，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令人啼笑皆非的給蟈蟈找新娘、找伴侶的鬧劇。聽著荒誕可笑，實則和生活有所關聯，令人不禁深思。說到功用，蟈蟈可以養人之心。

其二，無用之處有大用，蟈蟈還可以祈福。副縣長的兒媳不懷孕，找老國討要一只蟈蟈。老國精心挑選了一只翡翠雄性蟈蟈。兒媳果然有了身孕，加之縣長由副職升任正職，雙喜臨門。一只小小的蟈蟈，改變了兩家三人的命運，老國也因此當上了文旅局的局長，開啟了他的“為官”之涯。這應了小說的開篇，“人的開悟的確需要某種介質”。

其三，事隨時變，分槽飼養，精準投喂。這是從蟈蟈喂養中提煉出的管理之道、為官之道。老胡，在他眼里是一只銅蟈蟈，讓老胡掌管促織國。要知道促織國是皮，蟈蟈是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呂青，是一只復眼多神的蟈蟈，后來又變成一只紅蟈蟈，天生麗質，有背景，能跑外，負責項目審批和資金爭取工作。老紀、袁芳、小白，這些地志辦的同事，也都是散養的蟈蟈。所以，在分類投放中，身為文旅局局長的老國，在蟈蟈身上沒少學到如何處理魚龍混雜的人際關系，還有他自身的工作方法。

其四，“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在養蟈蟈的項目上，可謂坎坷風雨路，很像人生路，也很像一個人所從事的事業，或者說所要攻克的難關。老國從“蟈蟈繞山進食”獲得領悟：避免正面強攻，實行圍點打援。讀到此處，我忽然有了感悟：一蟲一國為一蟈，一蟈之中有一國。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作家老藤讓主人公姓“國”，寫的又是“蟈蟈”，不可不說他的深謀與熟慮讓人拍案叫絕！

小說到最后，老國的這篇蟈蟈“文章”到底是沒做成，但反諷的寓意已經達到了，烘托到了高潮，像一幕啞劇悄然落幕。其實蟈蟈是啥？它就是一盤可以烤著吃的肉串！結尾看似戲謔，卻意味深長。

總之，老藤的中篇小說《紅蟈蟈》，讓你大笑不止，讓你反思不停，讓你浮想萬千，最重要的是，讓你也想養一只蟈蟈，頤養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