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長片《哪吒之魔童鬧海》在現代性講述中升華主題 《哪吒2》:雙手插兜登上頂峰
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登頂中國影史票房冠軍海報
上世紀20年代初,中國動畫電影拉開帷幕,迄今已經走過波瀾壯闊的百年歷程。1941年萬氏兄弟制作的80分鐘的動畫長片《鐵扇公主》,作為中國首部、世界第四部動畫長片,影響力遠播海外。受其啟發,日本動漫之父手冢治蟲投身動畫創作。此后,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曾經問鼎一個時期的國漫巔峰——《大鬧天宮》《哪吒鬧海》《小蝌蚪找媽媽》等經典之作讓中國動畫電影在世界舞臺上大放異彩,占據一席之地。
然而輝煌過后,中國動畫電影卻陷入了長久沉寂,直到2015年,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上映,憑借脫胎于文學經典的堅固內核及富于創新的價值觀重構,為國漫市場注入一針強心劑。此后,《大魚海棠》《白蛇:緣起》《哪吒之魔童降世》《長安三萬里》等國產動畫佳作不斷,不僅收獲觀眾喜愛,更在票房上屢創佳績,一時間,“國漫崛起”成為文藝新風向,越來越為人矚目。
在迪士尼、漫威、日本動漫等業界巨頭掌控話語權的狀況之下,受到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哪吒鬧海》等經典作品深刻影響,新一輩國漫創作者用 “小米加步槍”,“十年磨一劍”的矢志砥礪,創作出了蘊含濃烈的民族風格與獨具時代特征的新國漫。
如果將2015年作為一個國漫崛起的發端,到剛剛開年的2025年,歷經十年,難涼熱血。隨著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影院興起、電影類型細分等客觀條件的演進催生了具有巨大潛力的電影市場,一批年輕的動畫導演如雨后春筍般涌現,一些導演處女作甚至打出“開局即巔峰”的驕人戰績。2020年,在國漫如火如荼的創作爆發期,餃子導演的哪吒故事首部長篇《哪吒之魔童降世》一經上映,便創造了口碑與票房的雙重佳績,其后的繼續創作雖歷時五年,仍令無數影迷念念不忘。
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2月6日,《哪吒之魔童鬧海》影片票房已突破58億元,超過《長津湖》成為中國影史票房第一。
2025年春節期間,六部前期宣傳頗豐、影迷期盼已久的“重磅電影”同時上映,被稱為史上最強春節檔,競爭激烈可想而知。暌違五年,與偵探推理、神話史詩、武俠、軍事等各路強悍IP同場競技,作為中國影史動畫票房冠軍續作的《哪吒之魔童鬧海》勢如破竹,粉碎“續作難出佳作”的魔咒,續寫了中國動畫影史的神話。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2月6日,影片票房已突破58億元,超過《長津湖》成為中國影史票房第一,同時成為中國影史春節檔票房冠軍。與此同時,數據仍在不斷翻新當中,有網友戲稱,“吒兒的含金量還在不斷上升”,一盞茶的工夫,紀錄就有可能以億元為單位被不斷刷新。影片制作方之一彩條屋影業小紅書官方號甚至成為眾多影迷、網友“喊話”餃子導演的留言板,“正是拼的年紀,不能躺,快起來開拍哪吒三啦”。
隨著票房數據攀升,為了回報影迷走進影院支持,導演餃子所作的海報,每一幅都很有梗
擁有這樣的成績和反響,無論進不進電影院,憑借《哪吒之魔童降世》《哪吒之魔童鬧海》后浪推前浪的總票房,這個年僅三歲、外形顛覆傳統的小魔童都已成為節日期間的關注點之一。由此人們不禁要問,作為一部動畫長片,《哪吒之魔童鬧海》究竟擁有怎樣的魔力?
事實上,哪吒系列第一部的彩蛋就已透露了續作的重要內容。《哪吒之魔童鬧海》的故事承接上部展開,呈現電影中少有的“開端即是高潮”——一面是隨著申公豹帶回敖丙身死的消息,揭開龍族協助闡教鎮妖卻反被囚禁在“龍宮”天牢的過往隱秘。敖丙身死無異使龍族失去了復興的唯一希望,為了讓陳塘關血債血償,四海龍王帶領海底妖獸通過蟲洞般的“虛空裂縫”,大軍壓境,陳塘關危在旦夕。另一方面,主線人物“魔丸”哪吒與“靈珠”敖丙在天劫中失去肉身,不得不共用一副肉身,并肩戰斗共抗天命,電影的戲劇性也在一次比一次震撼的大戰場面中不斷升級,突破著想象力的邊界。
電影《長津湖》和《流浪地球》對《哪吒2》取得好成績的賀圖
《哪吒之魔童鬧海》同樣統攝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題之下,但較前作進行了多維度的升級與現代化的改造。電影中的哪吒形象問世之初、甚至當前作中哪吒嘶喊出全片最出圈的題眼“我命由我不由天”時,都不乏這樣的批評,認為改編“矮化”了傳統認知中更為人所熟悉的哪吒形象,其中最嚴厲的批評莫過于,抽離了哪吒故事“反封建反權威的核心精神”,將之矮化和替換為個體命運的抗爭。客觀判斷這一質疑,恐怕還應將前作與續作聯系起來看,當續作將個體命運的抗爭,升華為各個層面上群體對天賦權柄、不公規則的反抗,似乎才算與這個改編后顛覆傳統的哪吒形象對齊了理解上的顆粒度。
從更高角度將該系列作為一個整體審視和考量,才更有可能看清這部作品布局的良苦用心。如此一來,前作幾乎相當于《哪吒之魔童鬧海》在主旨意涵、情節展開等意義上的一個鋪墊。只不過這個鋪墊獨立成篇、占有相當體量,同時足夠精彩、別開生面,反而令人有可能忽略它在更大層面上謀篇布局所發揮的作用。試想,如果沒有前作極具耐心又足夠精良的講述,又何來續作在多個維度上的升華。可以說,明晰前作與續作之間的關系,是勘破這個三歲小童何以披荊斬棘、所向披靡的關鍵所在。
如果說前作中矛盾的中心集中在“魔丸”哪吒一人身上,那么續作即沿著這一主線展開一幅更為縱橫交錯的廣闊圖景。時至今日,不少影迷仍對前作尾聲的高燃一幕記憶猶新,本已打算“認命”的敖丙受到哪吒感召,與他一道迎向可能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天劫,早在彼時,受到哪吒“不認命”的精神鼓舞,而選擇竭力抗爭的震撼效應便已初露端倪。在續作中,同樣的選擇更呈現燎原之勢。隨著無量仙翁暗中主導的陰謀敗露,無論是人是妖,所有看似被闡教正道鎮壓或收服的“異族”都終于意識到,他們彼此之間的爭斗不僅毫無意義,還被利用為維護闡教統治的工具。在這一刻,原本顯得牢不可破的善與惡的分野變得不可靠了,無論龍族、海底妖獸,還是出身妖族、盜走靈珠導致“正邪錯位”的申公豹,他們代表陣營不同,卻都做出了不約而同的選擇,其中便蘊含著對所謂“天命”的叩問:到底何為善,何為惡,善惡本該由天注定嗎?種下這一直擊靈魂的思辨之問,《哪吒之魔童鬧海》的主題因此而得到全面升華。
哪吒由魔丸化身,但在父母愛的包容與呵護中卻長成了頂天立地、改寫命運的大善;敖丙生而為靈珠,卻也曾因背負家族命運而險些做出違反本心的惡行;申公豹看似是不滿自己未能中選十二金仙,盜走靈珠而導致后續一系列事件的罪魁,但也有為了家人不得不委曲求全、本性善良卻被不公逼入歧途的一面。正是在一處處細節刻畫中,在無數關頭的思辨交鋒中,無論主角還是配角,都被澆鑄出了動人心魄的血肉,也無疑讓電影給出的答案更加可信——從來不該有天賦權柄和絕對的善惡,有的只是個體乃至由個體組成的群體在不同情境下的抉擇——不甘于扁平化的、充滿思辨的史觀詮釋無疑是《哪吒之魔童鬧海》取得的一個飛躍式進步。
這種飛越還體現在更具現代性的講述中。神話本就是民族集體意識的載體,當我們回望哪吒的故事,就會發現其隨著時代演進被不斷改寫的軌跡。由印度佛教神話中兇惡憤怒的形象,到佛教傳入中國、三教合流后進入道教體系,再到《封神演義》中完全脫離佛教背景,以一種較為理想化的少年英雄形象出現——哪吒故事的演進從一個側面例證了中華文化強大的吐納能力。時至今日,再看站在前作肩膀上的《哪吒之魔童鬧海》,其詮釋雖與哪吒形象的歷史嬗變一脈相承,但哪吒已不再以個體英雄面貌示人,也不再僅憑一己之力反抗威權。在全新的哪吒宇宙中,奮起反抗天賦權柄的不再是某個孤立的個體,而是每一個想要追尋公平正義、改變不公命運的普通人。哪吒就站在他們當中,同他們一道捍衛與創造,而這無疑意味著哪吒神話的再一次新生。
強大的內核來自百折不撓的匠心,當然還需要與之相匹配的技術呈現。從新聞與訪談中可見,是幕后團隊十年如一日的極致打磨才換來了《哪吒之魔童鬧海》這部經得起揣摩與考究的提振之作。銀幕之內的抗爭驚心動魄,在銀幕之外,何嘗不是在逆流而行,在對每一個細節的打磨中,在攻克一個個技術難題的歷練中,對文藝創作上的浮躁之風大聲說不。
這一次,“他”不再是背后空無一人的孤膽英雄。無論對歷久彌新的哪吒故事,還是對標世界一流水準的中國動漫來說,皆如是。
(圖自新華網、燈塔專業版數據、彩條屋影業小紅書官方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