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甚“囂”塵上，甚字是表示程度的副詞，形容聲音喧嘩或塵土飛揚的情況嚴重。小文將“囂”打了引號，筆者劬力過濾攘擾的雜音噪聲，撥開渾濁的沙塵迷霧，尋覓“囂”的真容。

囂（囂嚻xiāo），金文（圖一）構形四口加頁配出，但囂中“頁”從金文起已經訛變，無法窺探。可以從甲文頁（圖二）的構形找尋答案，這是一個人的側面形象，突出了頭部，張著大口與大眼睛、頭發豎起，驚恐的表情的頭部，頭下是蜷縮的人身，此構形和四口配出的“囂”表達兩個意涵：1.許是周遭的喧鬧吵到并嚇到了中間的人，故有此表情。2.還可以表示是一個人在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置以四口夸張之。順語，“頁”重點指人頭。含頁的字大都與頭（頭）有關，如顏、顧、頷須、頸、顆等。世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樣頭型或面相（包括孿生兒）的人，和沒有完全一樣的葉子同理，所以頁、葉都藉用作書本的每一張紙。與頁表示人頭不同的是首，甲文首的構形有的是人頭與動物頭的合體（圖三）。

囂組成的詞語都有喧嘩義：叫囂、囂張、塵囂、煩囂、喧囂、囂塵、囂聽、棼囂、囂薄、囂險、囂華等。解釋幾個：1.囂塵，形容環境嘈雜、混亂。在鬧市中，囂塵滾滾。2.塵囂，與囂塵同樣的兩個字，意思相近又不同。塵除了塵土外，借指世俗即現實社會，塵囂指人世間的紛擾和喧囂。3.囂華，熱鬧繁華。明顧起元《客座贅語·寺院》：“惟承恩寺踞舊內之右，最為城南囂華之地。”4.棼囂，即喧擾。明何景明《上李石樓方伯》詩：“糾察元無隱，棼囂肯自便？”5.囂薄，即浮薄。口無遮攔的人往往囂薄、浮薄。6.囂險，義為危險。似乎和“喧嘩”無關，不分場合口無遮攔，講話又不過腦，容易禍從口出，有時帶來麻煩甚至危險。7.囂聽，由喧嘩帶出聳人聽聞詞義。8.囂然，有一個詞義形容環境的嘈雜、眾人的鼓噪。

拙文有必要談與“囂”字形近似的“嚚（yín）”（甲文，圖四）字。筆者從構形與意涵分析，這是“囂”的異體字（不過《說文解字》《中華字海》等歷來字典沒有歸納進）。臣字始見于商代甲骨文，構形是豎立側面的眼睛。歷來古文字學家是這樣解讀的：“人在低頭時眼睛即處于豎立的位置，表示了俯首屈從的意思，本義指奴仆。”舊時臣與君的關系如同奴仆與主子一樣，所以由奴仆引申指官吏。一直有臣奴、奴臣、微臣之說。嚚的異體有臣下加土的字形，表示臣伏于地（土）。但臣在俯首時心里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又有“嚚猾”等詞。在歷史長河里盡管甲骨文曾泯沒過兩千多年，但臣字構形依舊含甲文遺緒。

“嚚”也有完全相反的兩個字義：1.和囂的喧嘩意同，甲文有五張大口，咆哮聲不斷地圍著一個臣仆的“臣”，顯然是眾口斥責臣。2.啞巴，在眾人的指責謾罵中，奴臣嚇得不敢吭聲。嚚瘖這個詞語基本含義是指啞，《國語·晉語四》：“嚚瘖不可使言，聾聵不可使聽”。嚚瘖在古代也被用來形容一些不被重視或不被看好的人。

普及漢字學知識，拙文離題贅筆。前面講囂之詞8，涉及了與囂喧嘩義相近的“噪”，噪本字是“喿”，甲文形是一棵樹（木）上有眾鳥，由于鳥都在啼叫，只見張開的群口（品）不見鳥形。3000多年前古人以極簡美學思想造出的喿，能有著今天仍屬“前衛”之畫面，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甚囂塵上”系古老成語，出自春秋末期左丘明的《左傳》：“甚囂，且塵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