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書小史》，阿甲著，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2021年6月

家長要如何給孩子挑選圖畫書呢？讀完阿甲的《圖畫書小史》，我們將從圖畫書的源頭獲得一份系統而又全面的答案。書中精心挑選的470多本經典作品，不僅是一份寶貴的閱讀指南，更是一段巧妙的旅程。

不只是故事，更是世界和平的種子

“圖畫書中文化交流與融合，對世界和平的意義非常重大。”你可能無法想象，閱讀圖畫書的意義，可以上升到國家和民族層面。當負責德國戰后精神重建工作的猶太人萊普曼女士，正發愁找不到解決辦法時，孩子在樓道快樂玩耍一事給她帶來了靈感。她認為戰后精神重建應該先從改變孩子的精神世界開始。可是，市面上所有的兒童讀物都在宣揚瘋狂的民族主義。她突發奇想，向各國出版商求助，要求他們免費提供本國最優秀的童書并授權部分翻譯。曾經那些被日耳曼人戰車碾壓過的國家，居然紛紛寄來了書和授權文件，因為他們被萊普曼的信念所感動：從古至今，戰爭都是孩子最大的敵人。它剝奪了他們的童年。就算只是為了孩子，也不該再有戰爭了。

如果孩子們從小閱讀世界各國圖畫書，了解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和文明，尊重世界的豐富性和多樣性，也許那種狹隘固執的自我意識和優越感就會抑制幾分。《圖畫書小史》談到國際化視野的繪本有助于在根上治愈狹隘的民族主義。

從個人層面設想一下，假如一個孩子只讀與學業、教育有關的書，不讀圖畫書或其他童書，那么他的人生，就只有眼前的人生和實際的人生。他會發現自己錯過了太多選擇的可能，錯過太多看待事物不同的態度。只有讀了足夠多的圖畫書，我們才會發現在世界上的另一個角落，擁有那么多差異和不同。這種美感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標準答案，但是它會喚起內心的快樂愉悅。它們以自己獨有的姿態，驕傲地堅守屬于自己文明的美麗。我們還會發現，那些蘊藏于文字間的美，那些圖畫中的藝術美，那些設計師別有用心的“彩蛋”，都在讀者心中創造出一個個美妙的故事世界。

見證兒童文學的變遷與教育改革的實踐

“圖畫書的最美妙之處，是它提供了童年這個迷人的秘密入口。”阿甲的這句話，道出了圖畫書的獨特魅力。閱讀圖畫書，就像是重新開啟了一扇通往童年的門，讓成年人有機會回顧自己的童年，反思自己的教育觀念。

圖畫書的發展歷史是一部教育理念不斷演進的歷史。維多利亞時期，英國的中上層階級萌生童年的概念，應運而生的是純粹愉悅兒童的作品。這些作品往往強調民間故事與童話的價值。到了20世紀上半葉，進步主義教育運動倡導兒童故事要與當下兒童的生活經驗相契合。優雅浪漫、精致溫和的小書開始變得通俗化，幼兒圖書增加了玩具色彩，文字的無厘頭色彩，與潛在讀者的互動和插畫的現代主義。

到20世紀50年代，有作家倡導“為壞孩子們準備的好書”理念，專門前往那些衛道士們漠不關心或嗤之以鼻的領域尋找靈感。在他們看來，所謂的壞孩子是指正常的孩子，敢于表達真實情感的孩子。這時，一批更加符合幼兒心理的圖書誕生了。那時候，人們已經習以為常地接受了一個小女孩在大酒店房間搗蛋的故事，還有那些只言片語，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的書。

到20世紀70年代，圖畫書的成年作品——《野獸出沒的地方》誕生了。這是一個狂野的幻想故事，直接深入兒童潛意識領域，觸及兒童的負面情緒。書中的叛逆兒童和青面獠牙的野獸形象顛覆了童書領域一味追求可愛的兒童形象，把兒童當作獨立的人來看待。更多繪本用“壞家伙”或者“丑八怪”做主角，更多作品闡述人性的復雜、人生的悲涼，闡述弱勢群體、邊緣化兒童等，有的被作者機智、幽默地化解，有的令成人落淚，部分具有深度的圖畫書還成為教育（療愈）成人的文學。

同時，圖畫書的細分領域已經覆蓋了0至3歲的嬰幼兒，各種概念化、多元化的創意玩具型圖書相應產生……圖畫書蛻變發展的過程，其實也是教育觀在逐漸完善的過程，人們的觀念從嚴肅、拘謹變得更加開放、包容。

童年的回想：圖畫書作者的創作初心

這470多種圖畫書書單中，讀者們還能窺見文學和藝術大師的成長歷程。《圖畫書小史》第三章向我們分享了繪本大咖們的人生傳記。

在某些創作者的童年經驗里，那些被父母呵護的天賦，成就了他們一生的財富。如楊志成從小受到父親“分享”的教育，這種理念也深深影響了他的創作。有的大師則從小特立獨行。比如湯姆·麥奇勒的母親將他送往法國鄉村學習法語，這種“放養式”的教育方式也塑造了他獨特的個性。最另類的恐怕是著名繪本大師湯米·溫格爾。他從小就不屬于家長眼中的“好孩子”，愛惡作劇，到中年時候自我放逐，從炙手可熱的童話書領域退出，直到老年才開始安分下來。溯源他的童年生活，會發現他雖然在家備受寵愛，但是從小經歷二戰的創傷，目睹人性的荒謬與糾結后，他創作的作品往往充滿了矛盾復雜的元素。

很多藝術家在圖畫書創作中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他們有的在創作過程中實現自我療愈，有的將筆下的溫暖傳達給他人。平面設計師李歐·李奧尼在設計行業中，從未體會到真正的快樂，卻在圖畫書的詩歌與藝術之中找尋到了；平面設計師艾瑞·卡爾發現自己用在幼兒園時的狀態畫畫也能養家糊口，在繪本創作中找到了5歲上幼兒園那對美的最初記憶；因為不平等合約而患上抑郁癥的白希娜，從繪本創作中得到宣泄從而獲得療愈。而相信藝術可以“點燃、喚醒和療愈”的繪本大師昆汀，最驕傲的事就是用快樂的插圖治愈了輕度抑郁癥患者。無論在多困頓的故事中，他筆下的人物都能給孩子“傳染”快樂——帶領我們“相信藝術的魔力，相信人性中那份溫暖的美好”。

《圖畫書小史》不僅是一份厚重的書單，更是一場心靈的旅程。通過展現繪本大師的成長歷程，藝術創作與人生體驗交織成一張精美的畫卷。相較于470種圖畫書，更寶貴的是，我們收獲了一種全新的教育觀：順應孩子的天性，培養孩子包容的心，遠比急于讓孩子站在起跑線上更有意義。

（作者系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