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在中國的先哲中，我格外推崇孔子和莊子。推崇孔子，是他在編纂《詩》時，格外重視有關鳥獸草木的作品，他提倡弟子要通過讀《詩》來了解大自然，認識大自然，向大自然學習。孔子是有愛心的，他因“西狩獲麟”而垂淚，也理解蚱蜢一年三季的認識局限。推崇莊子，則是他“等生死、齊萬物”的觀點可謂超越時空，莊子這一觀點是人類命運共同體之濫觴，他不僅強調了人與人的平等關系，而且還強調了人與自然萬物的平等關系。

我在小興安嶺一帶生活過多年，我到某林場調研時，聽到場機關幾個人在爭論熊、狼、野豬和狍子的肉究竟哪一個好吃。這個討論讓我印象深刻。就黑熊而言，我經歷了黑熊從多到少，到幾乎滅跡，再到禁獵后逐漸再現的全過程。毋庸諱言，這個過程即折射了人的口舌之欲、溝壑人心，也折射了人的未泯良知。三十多年前我曾經看過一只被獵人捕獲的小熊，小熊那雙黑曜石般的小眼睛一直在流淚。獵人要把小熊賣給林區的熊場，而熊場做的是活取黑熊膽汁生意。值得欣慰的是，這類熊場在“兩山理論”深入人心的當下已被叫停，活取熊膽生意至少在明面上無法再做，對于黑熊來說這是莫大的福音。

《熊出沒》這篇小說寫作源自一個有趣的故事。一次在政協開會討論生態文明議題時，有位委員講了齊齊哈爾馬戲團一只退役黑熊的故事，當時我就眼前一亮，我想已經寫了十幾種動物，也寫了數十種植物，為什么不寫寫憨態可掬的黑熊呢？于是我就在本子上寫下了“熊出沒”三個字。2023年國慶節前夕我的長篇小說《草木志》交付出版社后，便利用難得的假期寫了這篇小說。

創作《熊出沒》可謂百感交集，那些我曾經見過的被獵殺、被捕獲、被關在鐵籠里活取膽汁的黑熊，一頭頭朝我嗚嗚直叫，他們黑曜石般的眼睛充滿求生的渴望。了解黑熊的人都知道，黑熊其實很膽小，它們并不想與人類為敵，如果在山野中相遇它們會遠遠地躲開，也許在它們眼里人類才是最可怕、最兇殘的動物。當然，膽小不是膽怯，當危險來臨時，它們會不顧安危，拍死一搏。

我想說，萬物生來平等，人類不要以主宰者自居，歷史已經證明，那些自以為是的主宰者結局都不會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