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汽車從容地行駛在長白山的林區路上，我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山林以沉默回應著我，思緒在黑沉的夜色里被長長拉開。對未知的一切，我既充滿期待又心懷疑惑。司機忽地一個緊急剎車，后排的我們身體毫無防備地撞到前排座椅，司機提高嗓音對我們說：“一只狍子跑出來，差點撞上了！”我趕忙看向車頭，明晃晃的車燈下，一只狍子停在路中央，保持奔跑的姿態站立著，滿臉無辜地回頭看著我們。狍子健碩的四肢看起來十分俊美，眼神清澈而充滿警惕，甚至還有一絲善意。我們彼此對峙了數十秒，狍子縱身一躍，頭也不回地跑入林間，消失在黑夜的叢林里。

剛剛抵達長白山秘境，一只俊美的狍子便撞開夜色，慷慨地為人類打開了通往叢林的密碼，這才是原始叢林該有的模樣吧？這段旅程由一只狍子開啟了幸運密碼，沿途將有數不清的美好相伴。車窗外黑色的樹影不斷掠過，我的嘴角不禁泛起微笑。在二道白河鎮的某個村落，一位80歲朝鮮族大媽的家里，此刻正傳出陣陣的說笑聲。潔凈整潔的屋內，有七八個人席地而坐，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打電話給發小阿芳的時候，我對這熱鬧的背景聲感到疑惑，遂問：“你們不是到長白山了嗎？怎么還跟家里一樣熱鬧？”在我的想象中，長白山的背景色應該是寂靜無聲的，正如此刻，除了剛剛狍子出現有一些意外的聲響之外，我們一直在寂靜的山林間穿行。阿芳說今天在村子里閑逛的時候，父親和一位路過的朝鮮族大媽聊起了天，大媽看一行人裝束都不像是本地人，就問他們從哪里來，聽到是幾千里之外的云南芒市來的，驚訝地說：“你們這是大西南來到大東北呀！”隨即主動邀約大家到她家做客。阿芳的父親說，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想到長白山來看看，沒想到80歲才實現了這個愿望，甚覺欣慰。他關切地詢問著朝鮮族大媽的生活，聽大媽介紹說她有4個孩子，目前都在外地生活，家里只有她一人留守：“我舍不得離開長白山這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孩子們需要出去看世界，我只需要守著這片土地，這小小的家就是我的全世界。”天南地北的兩個老人，一個是長白山土生土長的朝鮮族大媽，一個是千里之外的云南傣族大爹，原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但時代變了，即便是隔山隔水，也能在耄耋之年相遇，各民族一家親，想想都覺得奇妙。

余下的幾天，我們同在長白山的天空下，沒有刻意相見，走著各自的旅程。聽阿芳說，帶著父親離開二道白河鎮去了延吉，去了金達萊村，去了崇善鎮上天村。父親說這是歌曲《紅太陽照邊疆》的原創地，說著還情不自禁地哼唱了幾句。一行人聽村里三個留守老人講述當年“引水上山崗”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不禁贊嘆不已。他們還帶著自制的傣族手抓飯爬上軍艦山，偶遇了一位名為“悍馬山人”的游吟詩人。大家面朝祖國的大好河山，一起吟誦著詩人深情豪邁的詩句。

通往長白山的密碼，是森林里的精靈，是一草一木，是山山水水，是各民族之間互相給予的愛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