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勇用AI繪畫程序繪制的作品

開啟AI創作實踐

很難形容人工智能（AI）給我帶來的震撼。接踵而至的AI繪畫，更是讓身為藝術家的我感到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AI時代已經觸手可及，它將為我們的生活、工作和創作帶來極大便利；害怕的是，藝術家的畫筆、刻刀還能繼續存在嗎？如果有朝一日AI技術發展到機器有了自主意識，那么人類還需要藝術家這個職業嗎？

近年來，AI實現質的飛躍，讓我強烈感受到一種危機感，這讓我必須直面它。作為文藝工作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運用AI進行創作。事實上，我一直都在運用AI進行藝術創作實踐。客觀地說，AI技術的發展，也讓我的創作有了新的技術支撐。

2023年5月7日，我的“每日一畫”行動在進行了1196天之后，進入了嶄新的篇章——AI創作。自此，我全面開啟了AI與藝術共存之道的探索和實踐。我的“每日一畫”創作行動不再通過手和筆墨來實現，而是借助AI繪畫程序。我把我的想法通過文字或語音進行描述，AI繪畫程序在“接收”“聽取”我的描述后，經過一番“理解”，把“畫作”呈現出來。

藝術創作并不需要確定的、精準的、高度還原的“畫像”，相反，它更需要不確定的、模糊的、天馬行空的想象。藝術是理性與感性碰撞出來的火花。人類的感性和AI繪畫程序基于大數據的“理性”，以及人類的理性與AI繪畫程序基于深度學習后的不可控“感性”相互碰撞，結果一定是火花四濺。

是的，AI作畫的一個典型特征是“失控”。它每一次都能完成你的指令，但產生的結果又不一定完全符合你的設想，就像蘸上濃墨后的畫筆，它在宣紙上揮灑時，總會有意想不到的奇妙與不完善、不完美的地方。如同維納斯雕像因殘缺的斷臂而成為經典一樣，藝術的魅力恰恰是這些不完美、不確定的創新與突破帶來了新鮮感、成就感。

過去，如果我有了一個新想法，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去思考和摸索風格、表現手法；現在，AI幾秒鐘就能幫我做出前瞻的設計和思考，給我提供幾十種甚至上百種的方案和結果，有些結果甚至比我的想象還要大膽。

“失控”帶來的變化或許有些被動，但當我們有能力把握這種變化時，必將帶來大維度與高效率的創新，產生莫大的驚喜。這樣的驚喜或將成為鼓勵人類不斷創新的重要動能。

傳統藝術的創新路徑

只有真正的實踐才能讓人獲得全新的體驗；有了體驗，人的感受才能更精準。持續的AI創作讓我很快發現，我和AI的關系變了：我負責尋找創作靈感，AI負責完成后續部分。我們之間不是對手關系，而是優勢互補的伙伴關系，我們的合作可以讓創作變得更加隨心所欲、酣暢淋漓。

只要我給出的詞盡量精準，AI就會越發精妙地完成我的想法，并且不斷給予我驚喜。我的創作速度得到大幅度提升的同時，創作質量并沒有受到影響，甚至可以說有所幫助。尤其運用“失控”進行創作，已經變成我創作中非常具有創造力的一個方法，產生了完全不同于傳統藝術的經驗和觀念。

隨著一幅幅作品的誕生，我開始沉浸在這種自由創作的快樂之中，仿佛找到了幾十年前剛剛握起畫筆的感覺。我又變成了那個展望陌生世界的年輕人，對一切事物充滿了好奇。我為自己的每一次創作而廢寢忘食，為每一點新的探索成果而開心不已。一些往日的奇思妙想，一些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思考，在AI的幫助下，正源源不斷地變成作品。其速度之快、產量之高、質量之優，令我驚嘆、興奮。

可以說，AI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我仿佛啟動了異次元空間的鑰匙，通過網絡指揮著一個擁有無數奇思妙想的天才，每一次指令都能給我帶來完全不同的快樂和驚喜。在這個過程中，AI繪畫程序是我的手和畫筆的延伸，而真正決定作畫結果的，實際上還是我的想法——也就是我的思維，以及我如何通過文字或語言描述，把我思考的結果精準地傳達給AI繪畫程序。這需要創作者有大量的知識儲備和豐富的知識結構，具備對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綜合能力，還要建立起系統性思維方法，并全面提升整合編碼信息的能力。如果沒有這些先決條件，創作靈感很快就會被掏空，變成千篇一律的作品。

在我看來，藝術家非但不會被AI所取代，反而可以利用AI完成自己的進化升級。這必將重新定義我們對藝術以及藝術家的理解，讓我們明確地意識到技法不是藝術的全部，藝術的思考、展望、想象，才是藝術的靈魂。藝術家可以在AI時代釋放出更加強大的力量，創作出更多膾炙人口的作品。AI就像是一雙翅膀，會載著藝術飛得更高更遠。

我喜歡跨界，喜歡交叉學科創作實踐。在我看來，藝術只有嘗試交叉互動才有新的可能。此前，我已經嘗試了很多不同元素的拼接，也產生了新的藝術效果。通過AI創作“每日一畫”，我的藝術生涯又打開了一個新的維度。因此在我眼前的，是滿滿的驚喜。我會通過這些驚喜實現我在中國畫、油畫、雕塑等傳統藝術領域的創新。目前，我也正在把AI繪畫產生的圖像轉換成油畫、水墨畫和雕塑。

20世紀的先鋒藝術家運用攝影，形成了照相寫實主義、觀念藝術、裝置藝術。如今，運用攝影圖片輔助各類型的創作已經成為非常普遍的方法。我相信，AI也將成為我們實現傳統文化藝術創新裂變的重要方法與路徑。

成就普通人的藝術夢想

一直以來，我都在探索大眾創作的方式。我很期待“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時代早日到來。AI技術的迅速發展，讓“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時代加快了步伐。從《一起來更精彩》到《筑夢》再到《絲路金橋》，我不斷嘗試讓大眾參與藝術創作，通過他們的發聲完成藝術的表達。但受制于時間、空間等，總是留有遺憾。普通老百姓心中的藝術構想，也會受限于個人的能力，使之無法實現。AI卻給予了另一種可能，它可以幫助普通人完成屬于自己的創作。

比如，讓每個人寫出一個自己喜歡的網絡熱詞，以此進行創作。類似的工作，我在多年前的《古歌磚》里嘗試過。如果全部變成繪畫，又會是多么震撼的場景？再如，每個人寫一句對未來的展望、對家人的祝福……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創作源泉，如果由無數個普通人來參與，將帶來無限的驚喜。

科技服務于人民，藝術也要服務于人民。AI因便捷、迅速等特點，將在培養大眾藝術素養、提升大眾藝術熱情、發揮群眾藝術力量和主觀能動性上起到重要作用。

藝術家從來不是某個領域的人所獨有的。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成為藝術家的潛質。AI恰恰可以成就每一個熱愛生活、觀察生活的普通人的藝術夢想。在我看來，這才是AI繪畫真正的價值。

科學就是不斷解決人所不能完成的任務，抵達人所不能觸及的領域，所以每一次科技的發展，都是以超越人本身為基礎的。從某個角度來說，科學發展的一個本質就是“超人”，而人所做的就是運用好這種“超人”的能力，來推動人類發展與進步。

AI是人類發展與進步的產物，我們要站在人類歷史發展的大格局中看待它。客觀上，AI是為解決人類的重復勞動而誕生，它的發展可以解放人的雙手，讓人更多地專注于思維領域，進行創造性、創新性勞動。

作為藝術工作者，我們要敞開懷抱，擁抱未來，讓AI成為推動人類文化進步的工具，借助它的力量，繼續攀登文藝高峰。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民進中央開明畫院副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