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估計，盜版損失是作者正版收入的2倍或3倍。假設你在正版網站上有3萬訂閱讀者，在盜版網站上或許就有10萬讀者在看你的小說。”網文作家任曉龍（筆名“純潔滴小龍”）感慨。在網絡文學二十余年的發展過程中，文字盜版幾乎是與行業相伴而生的頑疾。從起初被盜版的氣憤到后面的無奈，幾乎成了所有網文創作者的心路歷程。

與盜版網站斗智斗勇，成了作家與平臺在創作之余的“第二任務”。4月26日，正值第23個世界知識產權日，中國版權協會在北京舉行2023網絡文學版權保護研討會，行業共議“反盜版”最新進展。

從氣憤到無奈，網文作家面臨盜版困境

長期以來，“侵權成本低，維權成本高”是網絡文學版權保護面臨的難題。文字內容因其占用空間小、易于傳播的特征，盜版商可以通過爬蟲、OCR等手段批量、快速地盜取正版內容；另一方面，權利人運用法律武器維權往往耗時漫長。

許多作家都表示，由于需要“日更”數千字乃至上萬字，沒有精力與盜版行為作斗爭。“最多就是看到盜版鏈接，舉報它，見一個舉報一個。”有作家稱。另一種方法是“手動防盜”。簡單而言，有些作者會選擇在讀者量較少的凌晨，先發布一個亂碼章節，等盜版網站抓取后，再把文章內容替換成正確章節。“我分別在晚上的兩三點、三四點、六七點都試過，發現不管幾點上傳，都有正版讀者在守著你的更新，點開看后發現是錯誤章節，很影響閱讀體驗。”網文作家徐暉（筆名“出走八萬里”）說，“訂閱量會提升30%，但考慮到正版讀者，我后來就不防盜了。”

網文作家楊虹（筆名“新手釣魚人”）時隔很久，仍對一件“小事”耿耿于懷。有一年，一位B站UP主在視頻中推薦了他的小說，“很多作家朋友恭喜我上這個節目，我也以為會漲很多收藏”。結果全天只漲了幾百個收藏。“因為UP主截取的是盜版網站的圖片，所以把讀者全引流到盜版網站了，那邊的評論、人氣，可能是正版網站的二三十倍。”楊虹說，面對盜版，他和許多作家一樣，一開始很氣憤，后來由于防不勝防，也只能變得“無奈”或“麻木”。

在任曉龍看來，盜版的盛行有歷史因素，消費者對文娛產品的付費意識是慢慢建立的；加之比起游戲、電影等文娛產品，網絡小說以文字為傳播媒介，盜版難度更低。徐暉也有類似觀察，2021年6月正式開始寫小說之前，他是一名影視編劇。“影視圈的盜版難度更大。同時，影視劇吃的是首播紅利，如果發生盜版，對產業鏈的打擊非常大，所以影視行業對盜鏈的打擊是不遺余力的。相比之下，網文的盜版更加便捷，盜版商的選擇目標很多，一級代理商下面又有二級、三級，不斷地轉盜版。”

技術反制，每天攔截“筆趣閣”攻擊41萬次

《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版權保護與發展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盜版損失規模為62億元，同比上升2.8%。記者從閱文集團獲悉，2022年，集團正式將版權保護提升至公司戰略高度。“閱文成立了聯合反盜版工作小組，涵蓋產品、技術、法務、內容等多個部門，并建立起包括作家、行業伙伴在內的反盜版戰線；自主研發了一套更主動和高效的反盜版體系，解決困擾行業多年的自動化批量盜版難題。”

“在最猛烈的時候，我們1分鐘能收到8000次來自同一IP的訪問攻擊，一天要跟25個盜版團伙過招。”閱文集團總裁、騰訊平臺與內容事業群副總裁侯曉楠透露，為了防止盜版商通過技術手段竊取正版內容，反盜系統在2022年上線200多個技術策略、迭代3000多次，攔截盜版訪問攻擊1.5億次，相當于每天攔截41萬次像“筆趣閣”這樣的盜版網站的訪問攻擊，在解決自動化批量盜版的難題上取得重大突破。

數據顯示，閱文旗下起點讀書App在啟用防盜系統后，每500本書的單日泄露鏈接數由18萬條下降至0.8萬條；30日內新增用戶中由盜版轉化而來的用戶占比達到40%；作品單章最長防護時長從48小時提升到7天，為作家打開了收入空間。

對作家而言，平臺大力打擊盜版的直觀感受是盜版的速度變慢了。“此前，盜版章節出現的速度基本上是10分鐘以內，現在可能是24-48小時之后，推遲了一兩天。”徐暉有一本寫了400多萬字的小說，“大約在寫到200多萬字時，還是原來的狀態，只要我一發布，幾分鐘之內全網都能搜到最新章節。 寫到200萬字后，得益于平臺的反盜版舉措，最直觀的反饋是不管是數據還是收入幾乎都是倍增。”

網文作家雁九表示，隨著反盜版升級，創作環境變得越來越好。“正版讀者數量翻倍，給了許多優質作者信心，開始出現實體書作者與影視編劇回流的現象，促成更多優秀網絡文學作品出現。”“每天最新章節24小時的訂閱數量，比之前提升了2.5倍。實際上，盜版并非沒有了，只是延遲了一天被盜，差別就很明顯。”任曉龍說。

網文反盜版攻防戰

加強版權保護，一年為7萬余部作品發起訴訟維權

在利用科技手段打擊盜版的同時，管理部門與各平臺也在著力加強網絡文學版權保護。近年來，中宣部版權管理局不斷加大版權執法力度，特別強化網絡版權保護，通過“劍網”專項行動，聯合有關部門督辦了一批網絡文學大案。在加大打擊侵權盜版力度的同時，通過加強源頭治理和行業監管，進一步強化對網絡文學作品的版權管理。

公開數據顯示，2022年，通過強化主動監管、查辦大案要案、壓實網絡平臺主體責任、深化重點監管、加強協同聯動等有效舉措，主管部門加大對網絡侵權盜版懲戒力度，各地查辦侵犯網絡著作權案件1180件，刪除侵權盜版鏈接84萬條，關閉侵權盜版網站（APP）1692個，處置侵權賬號1.54萬個。

在主管部門的指導下，以閱文為代表的網絡文學企業逐漸形成線上投訴、行政舉報、民事訴訟、刑事追究等立體化的打擊網絡，借助法律來懲治相關犯罪行為，遏制盜版的生存空間。

數據顯示，2022年，閱文為7萬余部作品進行維權訴訟，精準打擊有效盜版線索62.5萬條；累計發起100多起民事、刑事案件，追蹤盜版團伙20多個，打擊惡意盜版者3900多人。值得一提的是，在海南自由貿易港知識產權法院的支持下，閱文推動了訴前禁令在網絡文學領域的首次應用，突破了漫長的訴訟周期限制，為權利人便捷維權開辟了新的路徑。

近期，閱文還配合上海警方偵破一起侵犯公司旗下千余部網絡文學作品的著作權案，成功搗毀一個在多款App發布侵權內容以牟取非法利益的犯罪團伙，在全國多地收網抓獲包含上下游產業在內的數十名犯罪嫌疑人，重創盜版黑產鏈條。

“侵權盜版對創新題材、小眾題材造成的影響尤為巨大。”網文作家齊橙說，作為數字文化產業的重要內容源頭，網絡文學已成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要站在更高層次來認識版權保護的意義。”

過去一年，已有20地省級網絡作協和522名網絡文學作家、12家平臺發聲倡議，提升全社會版權保護意識；各大網絡文學平臺也升級技術體系，加大維權投入，強化版權保護效果。由政府主導、行業共建、科技賦能的版權保護生態加速完善。

“在主管部門的支持下，網絡文學行業建立起了更廣泛、更齊心合力的反盜版統一戰線。”侯曉楠表示，閱文將堅持對盜版“零容忍”的態度，一是大力投入技術創新，探索更加智能的反盜技術體系；二是在主管部門的指導下，通過刑事、民事等侵權打擊，進一步遏制盜版的生存空間，“我們希望繼續和廣大作家、行業伙伴協同共建，形成版權保護統一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