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楊維禎，字廉夫，號鐵崖，元末文學(xué)家、書法家，晚年隱居松江胥浦（今屬金山），與陸居仁、錢惟善并稱為“三高士”。

“甘與惡人仇”

楊維禎年少得志，32歲時一舉中進士第，官至天臺縣尹。這一官職雖然不高，卻是元朝漢族文人初入仕途時所能觸及的“天花板”。

當(dāng)時的天臺山瘠民窮、社會情況復(fù)雜，其中的八個小混混最為禍害。初入仕途的楊維禎“性頗狷直，甘與惡人仇”，一到天臺便查實八人罪行，并懲戒了為非作歹的黠吏，贏得鄉(xiāng)民好評。

不料，在人為的惡意中傷下，楊維禎上任僅兩年就被免官。

閑居四年后，楊維禎改任錢清鹽場司令，官職降為從七品。管理鹽務(wù)時，他目睹百姓生活艱難，故請求減輕鹽稅，甚至不惜掛印辭官。在他的據(jù)理力爭下，上級才勉強批準(zhǔn)減額。

在金山，流傳有楊維禎與欺壓百姓、哄抬鹽價的奸商斗智斗勇的故事。

之后，楊維禎的父母相繼去世，丁憂期滿卻補官無望。過了十年，才被任命為杭州四務(wù)提舉。

赴任前，他寫下了這樣的心聲：“俯仰三十年，同袍幾人在。明當(dāng)理行舟，天遠征鴻背。那能事煩劇，曉出星猶戴。行當(dāng)謝冠冕，歸荷山陽耒。”

四務(wù)提舉是一個“位低事雜”的小官，但楊維禎上任后“日夜爬梳不暇”“塵土滿衣襟”，四處奔波體察下情，十分盡心盡責(zé)。

任建德路總管府推官時，楊維禎“悉心獄情”，詳細查看案卷，仔細查問犯人，“務(wù)使無冤民”。

由于政績突出，他獲擢升為江西儒學(xué)提舉。但因為戰(zhàn)亂不斷、交通阻塞，最終未能成行。

自此，楊維禎結(jié)束了自己的從政生涯，時年64歲。同年，應(yīng)松江同知顧逖之招，他舉家徙居胥浦，直至終老。

“醉舞顛歌心尚孩”

官場失意之際，卻是楊維禎的創(chuàng)作巔峰期。楊維禎在世時的影響有多大？收錄楊維禎32篇賦文的文集《麗則遺音》，曾在湖廣鄉(xiāng)試中被推為科舉用書，一度成為學(xué)子考生的寫作范文。

隱居期間，楊維禎身邊聚集著眾多高士名家。宋濂、李孝光、倪瓚、黃公望等，都是其密切交往的文友。他們宴飲游樂、山水唱和，作畫題詩、互贈序跋，留下了一段段佳話。

通過此類文會、雅集、唱和等活動，楊維禎及其引領(lǐng)下的鐵崖派，在東南士紳群體中的影響不斷擴大。

楊維禎鐘愛“鐵”字。他少時苦讀于鐵崖山，因而自號鐵崖；因擅吹鐵笛，又自號鐵笛道人。此外，他還號鐵心道人、鐵冠道人、鐵龍道人等。

“三高士”之一的陸居仁，曾用“鐵崖頭骨如鐵堅”來描述楊維禎。他本有用世之志卻一直仕途失意，因而心懷孤憤，對元朝的弊政持批判態(tài)度；等到張士誠稱王，卻又屢召不赴；應(yīng)明太祖之召參與纂修禮樂書時，在京停留百余日即乞歸鄉(xiāng)。

這一系列舉動，并不是他“不識時務(wù)”，而意在對自己人格與尊嚴(yán)的維護。

楊維禎隱居后，在門上寫下榜文：“客至不下樓，恕老懶；見客不答禮，恕老病；客問事不對，恕老默；發(fā)言無所避，恕老迂；飲酒不輟車，恕老狂。”

他一方面用“懶、病、默、迂、狂”等詮釋著自己的個性倔強與不逐時流，另一方面卻又有著孩童般的赤子之心。

公元1345年，楊維禎在湖州踏青，形容自己為“五十狂夫心尚孩”；十余年后，他有感于隱居之樂，又作詩曰：“道人行年七十近，醉舞顛歌心尚孩。”

楊維禎始終如孩童般熱愛這個世界，并以開放、包容的心態(tài)接受新鮮事物。

他遍訪名勝、廣泛交友，僅在璜溪授業(yè)的兩年間就撰寫了25篇關(guān)于金山的文章；他平等地看待各種戶籍、各種職業(yè)身份的人，強調(diào)“堯舜與許由雖異，其得于自然一也”。

楊維禎認(rèn)為，無論是圣人還是隱士，無論是醫(yī)卜工賈還是公卿大吏，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謀生，并無高下之分。

透過他的詩作，我們可以感受到對世俗的肯定、對個性的謳歌。在封建王朝時代，他融入生活、書寫市井，引領(lǐng)江南市鎮(zhèn)文化發(fā)展，如此真實、旺盛的生命力頗為難得。

楊維禎隱居金山亭林時，親手種下一棵羅漢松，被稱為“鐵崖松”，至今仍傲立于亭林“古松園”內(nèi)，為“亭林八景”之一。

（作者為中共上海市金山區(qū)委黨校科研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