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出產寶石，你聽說過嗎？這在民國三年的《密云縣志》上有明確的記載：“石礦，在銀冶嶺后，地名玉石堂，洞中出五色石，可為桌面及玩物，間亦有晶玉，但不多耳。前數年，北京某邸遣人開鑿，以苛待工人，遇有良質輒被銷毀，只得燕石以歸。”

這段話的意思是：在密云的銀冶嶺后，一個叫玉石堂的地方，洞中出產五色石，可以作為玩物，偶爾還有晶瑩剔透的玉石，但不多。前些年，北京有一戶人派人來開采，但因為對待工人不好，開采出好的材質，也被工人故意毀壞了，只能得到燕石（燕山所產的一種類似玉的大理石）以收場。言外之意，買賣虧了。

玉石堂、五色石、晶玉……礦洞有多深，有沒有大蛇的看守？這些都讓我有一種探險的沖動。

玉石堂究竟在什么地方？縣志只給出了大概位置，在“銀冶嶺后”，銀冶嶺現在屬于東邵渠鎮，此地不知何年曾開采銀礦并進行冶煉，所以稱為銀冶嶺。近些年，又出產一種石頭，叫海底金絲石，有花紋，但不是彩色的，也不是寶石，是一種觀賞石。

玉石堂，在銀冶嶺后，可銀冶嶺面積大了，沒有人帶路根本找不到。民國三年是1914年，根據記述，開采不長時間，也就關了，又到哪里去尋找知情人呢？

一次和一個晚輩閑坐聊天，又聊起了這件事，年輕人告訴我，他曾去過這個寶石出產地，但不知道地名叫玉石堂。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問年輕人怎么去的？他告訴我，是單位一位朱師傅帶領去的，這位老同志的家在河南寨的于家臺村，離玉石堂不遠，朱師傅小時候就和小伙伴們一起在玉石堂附近的山上玩兒，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朱師傅退休都好幾年了，住在鄉下的老家里。

我讓他約朱師傅，看看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去探訪玉石堂，揭開密云的寶石之謎，但約了兩年沒有成行。壬寅年歲末某晚，年輕人告訴我，朱師傅答應第二天可以帶我們進山尋寶。

次日九時，我們和朱師傅一起乘車來到山腳下，因為山場被人承包了，筑起了大門，門沒有開，我們只能把車停在門外的空地上，繞道大門進山。朱師傅順手從路邊砍了一根木棍，在頭前領路，邊走邊介紹，這一帶山場屬于圣水頭村，上世紀50年代修密云水庫，他們村從庫區搬到現在的居住地。

我們呼吸著山野中清新的空氣，格外興奮。同行的冷老師說，離縣城這么近，沒想到竟有這樣幽靜的地方。從山腳下向山上望去，山坡上和溝里長滿了板栗樹，高處的饅頭狀的山峰有幾塊巖石和小石崖特別突兀，朱師傅告訴我們，這座山叫狼牙山。我隨即驚訝道：“只知道河北易縣有座狼牙山，沒想到密云河南寨鎮的圣水頭村也有狼牙山。”

朱師傅笑笑說：“過去這座山也不叫狼牙山，叫黑豆山，自從我們姓朱的搬到這附近的于家臺安家落戶后，圣水頭的人覺得姓朱的又挨著黑豆山，肯定日子興旺，會把他們比下去，所以就把這座山改叫了狼牙山，狼牙山附近的幾條山溝也改叫了大狼溝、小狼溝。地名是改了，可我們于家臺人的日子過得照樣好。”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往山上爬，朱師傅拿著棍子在前面敲敲打打，看我眼神有些奇怪，他解釋道：“這是驚蛇的，近些年北京來放生的人，把很多毒蛇都放生在了附近的山上，蛇到處爬，這里也出現了毒蛇，進山太危險了。我為什么選擇冬天帶你們來？春夏秋三季有蛇活動，草木又茂密，利于蛇隱藏，同時也把路長滿了，看不見路，不宜進山。”

山越爬越高，路也越走越窄。我們貼著山勢向右前行，過了白石梁山埡口，就進了去玉石堂的山谷，路旁不時遇到黑黢黢布滿了小孔的大石頭，一看就是火山噴發的遺物，我管它叫火山石，估計在這路邊也停留了上億年了吧？說是路，其實就是山里野獸走出的，窄不說，有的地方人站著根本沒法通行，只能彎下腰鉆過去，走不多遠就會遇到野獸拱出的新土，成片成片的。朱師傅說，這是獾找蟲子吃弄的，但我估計也許是野豬，因為這幾年的生態保護，密云的野豬特別多，有的竟進了農家院子。

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路邊遺棄的一塊厚厚的、黑色長方形條石，朱師傅說這是當年玉石堂礦工往山下抬的礦石，不知什么原因沒有運下山，丟在了這里。

看到這塊石頭，朱師傅告訴我們，這里離玉石礦洞不遠了。果不其然，走了十幾分鐘，一個在山坡上的扁斜山洞呈現在我們眼前，玉石堂到了。

玉石堂其實是一片石崖，有的地方緩，有的地方接近垂直，大概呈南北走向，南低北高，沿著石崖有三個礦洞，兩邊的大些，坐落在中間的礦洞呈圓形，是垂直向下的，好像一口小井，深大概有兩米，洞口直徑有一米，底部有水，估計是下的雨水積存下來的，靠右邊的礦洞坡度較緩，也是外邊來的人首先見到的第一個礦洞，洞口呈扁長，有兩米多寬，三米多長，沿著洞外的石坡爬上去，這個洞呈弧形，南北通透，有四五米長，洞內有幾米高，因為兩邊都進光，洞短又闊，洞內很亮堂，洞壁滿是人工開鑿的痕跡，有的洞壁石面呈現淺綠色，有的呈白色，估計這就是傳說中的玉石了。

同伴拿鋼釬根本撬不動，朱師傅說，進洞沒有用，沒有角磨機，只能望玉興嘆。我們在朱師傅帶領下，沿著山崖的走勢又到最上面一個礦洞考察，這個洞距離第一個洞有30多米，沒人告訴根本不知道，它是三個礦洞中最大的，洞深十幾米，也是南北通透，呈弧形，兩邊透光，洞內顯得更高大，人從北洞口進去，南洞口出來，南洞口離地面有1米多高，要想出去只能跳下去。洞外的大片山石上，有非常明顯的白玉石線，有成人的大拇指粗細，由于人們進洞要走過山石，鞋子把玉磨得溫潤光滑，像羊脂一樣白，但我們沒辦法把它開采下來，只能跟著朱師傅在廢礦石堆中翻找著含玉的礦石。

找玉礦石也是門學問，靠的是日積月累的經驗。像我這樣的門外漢把真正的玉礦石扔了，卻把外表看著像玉礦石的石頭當寶貝收起來，扔了的被朱師傅給撿了回來，收集來的被朱師傅給扔了。看著老到的朱師傅，我心里想，自己真是有眼不識石包玉呀？

從跟朱師傅找玉，我想到了人才，人才就像寶石一樣隱藏在蕓蕓眾生中，需要有一雙會發現的眼睛，否則人才就在身邊你也不知道，可能他們還有些小毛病，讓人看著不順眼，連普通人的待遇都沒有。但人才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多少人才就像普通的石頭一樣被遺棄在山野間？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我們每個人在朱師傅的指導下都有了收獲，我的書包里也有了八九塊白色和綠色的原石，回來后，我托朋友拿到市里去加工，結果會怎樣呢？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