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12日，北京人藝為了慶祝70周年院慶，首次將“鎮院之寶”《茶館》現場演出進行超高清實時直播，吸引觀眾高達5000萬人次，相當于這部大戲在首都劇場連演5萬場的觀眾人數，甚至遠遠超過了人藝70年來線下演出觀眾人數的總和。有人盛贊：“太感謝人藝了！這么多年都搶不到票，這次居然能夠免費在線看了！”“喜歡北京人藝，喜歡人藝的演員，沒想到我們這些外地觀眾，也能像北京觀眾一樣感受《茶館》的魅力！”有人質疑：“高清直播放大了舞臺演出的某些缺點，演員戴的假頭套都看得清清楚楚，太讓人出戲了！”“話劇就應該現場看！隔著屏幕怎么能感受到臺上拉開大幕時的那種震撼呢？”“《茶館》是瑰寶，應該完美呈現，這種完美只屬于劇場。”

話劇到底能不能直播？該怎么播？戲劇直播到底怎樣做效果更好？深受疫情重創和網絡沖擊的戲劇行業，能否借助直播找到新方向？這些問題，在《茶館》線上熱播之后，值得冷靜的探討和思考。

▌疫情催生全球探索“線上戲劇”

戲劇演出作為一種“現場性”極強的劇場藝術，一直和網絡保持著距離。2012年，首次引進國內的英國國家劇院戲劇高清放映作品《弗蘭肯斯坦的靈與肉》，讓中國觀眾第一次嘗到了在電影院里觀看戲劇演出的新奇感受。那時，一向被認為先鋒前衛的孟京輝導演，甚至憤怒地表示：“用看錄像的方式去看戲劇，我覺得這是一種墮落，是對戲劇的不尊重！”

然而，近年來全球疫情對各行各業包括演藝行業造成的重創，使得整個戲劇行業都不得不面對現實，積極思考和探索通過各種網絡方式為戲劇爭取新的生存和發展空間。

2020年4月17日，英國音樂劇作曲家安德魯·韋伯第一次通過網絡免費放映了他的經典音樂劇作品《歌劇魅影》。7月3日，百老匯著名音樂劇《漢密爾頓》在迪士尼流媒體平臺上線，全球觀眾都可在線觀看。海外眾多劇院紛紛將已經取消的演出轉為線上共享資源，讓已經購票的觀眾可以通過邀請碼在線觀看官方拍攝的演出視頻。

國內，各種各樣通過網絡進行戲劇傳播的方式也應運而生。2020年4月，在全球劇場都處于關門停業的狀態下，導演王翀推出了首部線上戲劇《等待戈多》。5月13日，鼓樓西劇場首次舉辦線上直播，將《斷手斯城》劇本朗讀會進行五個機位拍攝、多家網絡平臺同時直播。10月，第十三屆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首次推出“戲劇在線”單元，集中展示青年戲劇人于疫情期間在互聯網條件下創作的12部線上戲劇作品。12月24日，保利·央華連臺戲《雷雨》《雷雨·后》在騰訊視頻進行了VIP付費會員可觀看的首次線上獨家直播，在6.5小時不間斷的直播中，共有82萬付費會員線上觀看。北京人藝、國家話劇院都舉辦了各種“云放映”活動；“新現場”“吳氏策劃”以及國外眾多演出機構，也通過線上平臺為國內觀眾帶來了不少精彩好戲。

當孟京輝演出的重要陣地蜂巢劇場處于200余天無法演出的困境時，孟導也改變了態度，不僅積極開通各網絡平臺直播賬號，以直播方式宣傳戲劇，而且由他擔任藝術總監的“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烏鎮戲劇節”和“阿那亞戲劇節”也相繼引入了“戲劇放映”環節。他還主動把自己多部戲劇代表作品的官攝視頻上傳到網絡平臺，分享給網友們欣賞。無論是國家文化單位、戲劇院團，還是各種民營演出機構、藝術家個人，都在積極嘗試各種“線上”探索。

▌“線上戲劇”無法取代“現場演出”

即使線上戲劇已經發展得如火如荼，但大家的共識依然是“線上取代不了線下，現場性依然是戲劇演出最重要、最珍貴、最獨特也最不可替代的關鍵之處”。大多數戲劇人都認為，線上戲劇更多是為了應對疫情的舉措，無論是戲劇直播還是戲劇放映，都無法取代走進劇場看戲的感受。

盡管《茶館》一場直播就吸引了5000萬人次觀看，但是其線下5場演出開票僅僅2分鐘就全部售罄，再一次證明了即便有戲劇直播可以免費觀看，觀眾們還是愿意買票進劇場看戲，享受真正的劇場藝術魅力。

央華文化2020年對連臺戲《雷雨》《雷雨·后》進行的網絡直播，非常用心地將演出的舞美、燈光、化妝和表演方案，都為線上效果進行了精心調整，取得了良好的口碑和收看效果。今年6月，央華舉辦的“最六月、最文藝、最戲劇，好戲的沉浸直播show”直播活動，直播了現場舉辦的劇本朗讀、主題演講、排練展示等各種浸沒式戲劇活動，唯獨沒有把“戲劇最核心的劇場性”拿出來在線上展示。

“我們采取一切手段，都是希望吸引觀眾們走進劇場，而不是代替劇場，所以要把戲劇最核心之處留給劇場。”央華藝術總監王可然表示，“線上戲劇無法真正體現出劇場性。因為人們走進劇場，相當于走進了藝術創作者精心營造的造夢空間，在一種具有儀式感的氛圍中，將自己和喧嘩的現實世界隔絕開，這樣才能靜心享受到戲劇帶給人們的心靈震撼。”王可然還透露，曾有網絡平臺愿意出天價費用讓其在線播出《如夢之夢》的演出，但他拒絕了，“再大的流量，再高的收入，也不能顛覆我的戲劇理念，因為戲劇屬于劇場。”

▌借助新技術提升戲劇藝術魅力

“戲劇上線”無疑已經成為全行業無法回避的選擇，各種各樣的線上傳播戲劇方式也已成為這個時代不可逆轉的趨勢。積極探索如何讓線上戲劇具有更好的效果，讓網絡不僅成為戲劇“自救”的手段，而且能夠為戲劇創作和傳播帶來新的靈感和啟發，為觀眾帶來具有更好體驗、更新感受的線上戲劇作品，成為擺在所有戲劇人面前的問題。

近年來致力于高清戲劇放映的“新現場”的發起者、奧哲維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裁李琮洲表示，在提升戲劇直播和戲劇放映效果方面，可以學習和借鑒一些國外先進經驗：“首先是拍攝問題，咱們的8K技術和設備都很強了，專業團隊的拍攝能力應該也不成問題，但是在如此高清的直播情況下，演出的化妝、舞美、燈光也應該作出相應的調整，才能適應線上觀眾的感受。另外話劇演員往往不戴麥克風演出，國外很多戲劇現場演出也不戴，但是錄制的時候，為了更好地收音，會給演員衣服里藏上‘小蜜蜂’（微型麥克風），保證聲音更加清楚干凈。國外拍攝團隊會提前半年就把劇本、之前錄制的演出視頻資料等進行細致研究，還會在錄制或者直播前，跟導演主創進行充分溝通討論，所以到現場工作效率非常高。”李琮洲坦言：“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推廣戲劇文化，讓更多人看到戲劇藝術的魅力。所以無論是從技術手段還是傳播方式上，都要盡可能地不去損害戲劇，而是盡力呈現戲劇的精彩與魅力所在。這是我們每個戲劇人都需要銘記的初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