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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雨花》2022年第6期|張映姝:空白之地
    來源:《雨花》2022年第6期 | 張映姝  2022年07月08日07:33

    張映姝,編審,烏魯木齊市作協(xié)副主席。已發(fā)表詩歌、隨筆、劇本等一百多萬字,入選幾十種年度選本。出版詩集《沙漏》《西域花事》。曾獲《紅豆》年度詩歌類優(yōu)質(zhì)作品獎,海東青詩歌獎銀獎。

     

    空白之地

    張映姝

    登上小渠子觀景臺,一扇隱秘之門被轟然撞開。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山野景象:南山綿延,向東西迤邐而去。蓊蓊郁郁的松柏,像一百年前一樣,列陣于山脈的陰坡。這些古老而年輕的戰(zhàn)士,腰桿筆直,卻比不過挺拔俊美的云杉。陽坡上,綠意已呈現(xiàn)傾泄而出后的疲倦和懈怠,這是百草盛極而衰的表征。只有爬地柏不動聲色地匍匐著,像專注的狙擊手,伺機發(fā)出致命的一擊。這樣的沉默是眾所周知的轉(zhuǎn)移視線之舉,它的根正分分秒秒圍獵、絞殺其他草本植物的根系,貪婪攫取草皮下土壤的養(yǎng)分。天藍(lán)得有點失真,云朵不見蹤跡,太陽一覽無余地照耀著,完美演繹出秋高氣爽的格調(diào)。立秋已過,山下暑氣橫掃猶如老虎,山上已是秋風(fēng)蕭瑟,尤其是在背陰之地。

    視線下移,是一道山溝。谷底平坦,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勾勒出水流的軌跡。按理說,八月份還處在冰雪融化的高峰期,卻見不到流水。雪線越來越高,冰川越來越少,河流怎么會長流呢?河流的名字我不清楚,沿河散落的這個村落叫什么名字就更不知道了。只有陽光下像火一樣紅的紅頂房屋,昭示著它是新農(nóng)村的一分子。這些紅頂房屋單獨看突兀又刺眼,但在綠樹的掩映下,卻透著富足人家的氣息和詩意田園的美感。

    這樣的山水,長在新疆大地上,也長在我的心靈深處。它像一面鏡子,我經(jīng)常從懷里取出,輕輕擦拭。擦亮它,也擦亮蒙塵的心、負(fù)重的肉身,讓自己回到原來的模樣。

    那天,我在觀景臺的亭子下眺望了很久,一再確認(rèn)門洞開啟的感覺。

    “荒野沒有詞。”是的,荒野無言。

    踏著石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克制住自己絕不往兩邊看。

    已進(jìn)三九,卻沒有民諺中說的那么冷。都說今年冬天天氣反常,該冷的時候不冷。

    石階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雪。午后兩點的陽光是力氣最足的,也是最溫暖的。路面的雪在輪胎的碾壓下,變黑,融化,蒸騰起白色的水汽,絲絲縷縷,消散在透明的光里。石階上的冰雪化得慢,往往是表層的雪變軟了,濕噠噠的,下層的冰還是硬邦邦的。下腳時要格外小心,重心要穩(wěn),腳掌落地要扎實,否則滑倒了還是小事,滾下石階麻煩可就大了,況且這些石階順山勢而上,兩邊并無護(hù)欄。

    友人從南方來,沒有見過冰雪覆蓋的山野。他在電話里說,去看看你經(jīng)常去的山野吧。

    我很少說“大自然”這個詞。我說不出原因,似乎它只存在于我的文字中。在我的植物詩集里,山野里的植物,取名“山野的山,山野的野”;自己種的植物,是“種出來的小自然”;各種園子里看到的花草,是“另一種自然”。

    大自然,它太博大,我的小心臟裝不下它的萬物;它太神秘,我的頭腦承載不了它豐富的常識和未曾被發(fā)覺、認(rèn)知的“非常識”。我的大自然,就是我的山野,是用我的眼睛注視過的,用我的手撫摸過的,用我的腳丈量過的。

    我更謹(jǐn)慎地使用“荒野”這個詞,它是精神性的、個體性的。

    南山。被冰雪隱藏的南山。白色的起伏。藍(lán)色的穹頂。

    南山,我這樣一說,就暴露了我是土生土長的新疆人,而且是北疆人。南山,我這樣一說,新疆人都知道我說的是天山。天山像一扇屏風(fēng)橫亙于新疆中部,將新疆劃分為南疆和北疆。南疆人往北面看,天山巍峨高聳直插云霄,會說北山真高;北疆人往南面看,天山巍峨高聳白雪皚皚,就說南山真美。去年到南疆阿克蘇,采風(fēng)活動安排去北山塔村。我聽了一怔,旋即心領(lǐng)神會地微笑,是天山塔村哦。

    哦,關(guān)于天山,詩人沈葦寫下最精辟、最經(jīng)典的比喻:如果說新疆是一本打開的書,那么天山就是書脊,一頁是南疆,另一頁是北疆。

    我的視線落在觀景臺的北面。

    兩座院落安放在緩坡上。一座院落是老房子,土黃色的坡地,土黃色的墻,土黃色的干草垛。另一座在兩百米開外,地勢偏高,紅色屋頂,白色塑鋼門窗。不確定是否有牧民居住。我等了半天,也沒見出來一個人。

    一群綿羊在山坡上吃去年干枯的草,有一口沒一口的。另一群山羊吃得興致勃勃,在幾十米外的野薔薇叢下。野薔薇枝條的皮鮮亮,是有光澤的棗紅色,紅色的小果實像一串串微縮的干石榴。我很奇怪,竟然沒有鳥來啄食,或許它枝條上密布的皮刺讓鳥兒卻步。野薔薇的葉子應(yīng)該比枯草美味,吃完落在地上的葉子,幾只山羊站立著,兩只前蹄搭在枝條上,吃起枝條上還未飄落的葉片。我擔(dān)心它們的嘴被刺到,它們卻吃個沒完。

    三五只牛臥在兩群羊之間的坡地上,懶洋洋的,嘴巴不停地咀嚼著。這些牛不受耕勞之役,只為產(chǎn)奶而活。此刻,應(yīng)該是它們生而為牛最無憂無慮的時節(jié)吧。

    三匹馬在遠(yuǎn)一點的野薔薇叢邊的坡地上站著,百無聊賴的樣子。它們安全度過了冬宰時節(jié)。我猜想,幾個月后,它們就會被裝飾一番,出現(xiàn)在景區(qū)里,或者與到此一游的游客拍照,或者馱著大呼小叫、提心吊膽的“騎手”跑上一兩百米。在牧人開著摩托車放羊的時代,誰能懂得一匹馬的孤獨?它在哪里釋放奔跑的野性?這些馬溫順、閑散,只有耳朵抖動著,捕捉著風(fēng)中的秘密。

    此刻,靜謐籠罩天地。羊、牛、馬都回歸自然,愜意地曬著太陽,心滿意足。有太陽可曬的冬日,讓它們遠(yuǎn)離幾百米外陰坡的冰雪和寒冷。

    我被這樣的畫面感動了。友人說,你看到了這一切,也是幸福的。

    我久久回味著。

    一只鳥飛過,將我的思緒帶向遠(yuǎn)方。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能確定,它是白鹡鸰,還是喜鵲。

    很長一段時間,我沉浸在謝麗爾·斯特雷德的《走出荒野》里。那條太平洋屋脊步道對她意味著什么?荒野,讓她擺脫世俗的種種困頓、枷鎖。孤獨,讓她回到自身,用身心觀察周邊,融入自然。她還帶著書,讀一頁撕一頁,以減輕背負(fù)的重量。她的荒野之行,證實了兩句話,一句是大自然是有療愈功能的,另一句是毛姆所說,閱讀是一所隨身攜帶的避難所。

    山野之行,以我有限的經(jīng)歷來看,最好不超過四人。

    我的第三次小渠子之行,完全是意外之舉。久未見面的親戚突然聚到一起,激情從擁抱的一刻開始蓄勢。三十年了,當(dāng)年的妙齡少女已不敢相認(rèn),我從她的皺紋里看出自己的衰老。她身邊的姑娘,有著她遙遠(yuǎn)青春的眉眼、神采。我們怎能不老呢?

    爬上山頂,是我們的愿望。羊群踏出的山道上,雪已微融,加上坡度大,每走一步都得試探一番。幾個女人順勢停下腳步,站在雪地里聊起舊事。幾個男人繼續(xù)往山上爬,兩百米外就停了下來,聊著笑著。兩撥人的歡笑聲此起彼伏,被山野的寂靜放大,又彌散在山野的寂靜里。

    雪地上的動物足跡,空中劃過的飛鳥,干枯的大薊、灰藜,甚至遠(yuǎn)處的雪峰、藍(lán)寶石般的天宇,我都沒有留意。我錯過的這些,永遠(yuǎn)在這里,昨天在,明天也在。

    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永遠(yuǎn)錯過了。三十年一聚,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小渠子,于我們而言,不僅僅是地名和風(fēng)景。往后的歲月里,它將是這次聚會的遼闊背景,是親情綿延的無限景深。

    從觀景臺上空飛過的那只鳥,飛在自己的世界里。它俯瞰的大地,是山野無數(shù)個冬天的樣子。一場又一場的雪飄落,飄落在陽坡,也飄落在陰坡;飄落在山嶺,也飄落在山谷;飄落在樹上,也飄落在草上。雪飄在空中,飄在它的時間里。雪落在地上,落在它的生命里。

    那只鳥每天必然的飛翔,偶然地闖入我的視線。它像一把神奇的鑰匙,像一句魔性的密語,不經(jīng)意間,為我打開了一個封存的寶窟。

    幾個月前,就在觀景臺上,我突發(fā)奇想:寫一本屬于我的荒野錄。世界那么大,我不能瀟灑地說“我想去看看”。世界那么大,它的中心卻與每個個體同在。“你身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奧茲如是說。如此,這片山野就是我的世界中心。寫它,就是寫自己,就是寫自己的世界。

    起初,我不敢動筆,我想讓我筆下的那個世界,呈現(xiàn)出真實的面目:有花有草,有飛禽有走獸,有人物有故事,有歷史有現(xiàn)實,有物質(zhì)有精神……很快,我發(fā)現(xiàn)自己寫不了。我認(rèn)識一些常見的植物,卻對鳥類一無所知。我的山野應(yīng)該是有聲音的,充滿了生命的歡唱和呼喚,盈蕩著萬物自由的樂音。沒有鳥兒飛翔的山野,是不可信的;沒有鳥類鳴唱的世界,是不完整的。我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煩。

    那只鳥,根據(jù)我的比對,是白鹡鸰的可能性很大。我一直覺得,那只鳥的出現(xiàn)是負(fù)有使命的——我不再猶疑,開始了對遠(yuǎn)超過人類歷史的鳥類的探索。我深知其中的甘苦。

    博物,是我所知最艱辛也最幸福的“事業(yè)”。過去的幾年,我在植物上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也得到了無與倫比的歡欣和滿足。只有擁有一顆博物之心,你的世界才是獨特的、豐富的、細(xì)致的。

    好了,跟著那只鳥出發(fā)吧。

    那只綠頭鴨是奕瑤先看到的。

    它浮在半是冰半是水的湖面。所謂的湖,不過是南湖廣場中央一片人工挖掘的水域。一座城市有山有水,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安身立命在烏魯木齊。清晨,推開我家客廳的窗子,朝霞照亮了博格達(dá)峰,那是東天山的最高峰。往南一望,南山如屏,連綿不絕,延伸到伊犁,到哈薩克斯坦,在那里,它換了個名字——阿拉山。山窩子里的烏魯木齊市中心有座山,就是大名鼎鼎的紅山。紅山對面,幾公里外,是雅馬里克山。城里有山,稱得上稀罕。

    紅山腳下,原來是條河——烏魯木齊河。南山的冰雪融水滾滾而下,流向安寧渠、五家渠的沃野,澆灌著萬畝農(nóng)田。如今,烏魯木齊河早被車水馬龍的河灘路取代,安寧渠、五家渠已然成為地名。

    傳說中,烏魯木齊河里有條龍,脾氣暴烈,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騰云駕霧,呼風(fēng)喚雨,以致于河水暴漲,危害兩岸。經(jīng)高人指點,人們在雅馬里克山頭和紅山山頂最高處各建一座鎮(zhèn)妖塔,分別壓住了龍頭和龍尾,百姓方得安寧。誰能想到,不過幾百年,水龍變成了路龍,河灘路蜿蜒而去,成了烏魯木齊穿城而過最繁忙、植被景觀最漂亮的交通要道。

    沒有流水的城市,是缺少靈氣的。沒有了河的烏魯木齊,只剩下山的莊嚴(yán)和沉重。當(dāng)星星點點的人工水域,在鱗次櫛比的樓群間閃爍,當(dāng)星星點點的水禽,在粼粼波光的水面游弋,智者樂山仁者樂水的古意,穿越時空,停駐在烏魯木齊市民的怡然自得里。

    南湖廣場的這方水域承載的,是人類對山水無限詩意的向往,是對安居樂業(yè)的現(xiàn)實考量。

    三月的烏魯木齊,距離春天還有段距離。

    我們沿著廣場隨心所欲地行走。天是陰的,風(fēng)吹到臉上有點冷。如果是大晴天,風(fēng)就是暖的了。太陽就是有這么大的能量,可以把風(fēng)曬熱。在新疆,即便是盛夏,樹蔭下、房間里,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涼爽的。草原上,即便是大晴天,站在一片云的影子下,只消十幾分鐘,你的皮膚就會因寒涼而起雞皮疙瘩,你的腳步就會不由自主地邁向一兩百米外的陽光灑落之地。我問奕瑤冷不冷,她嫣然一笑,不冷,臉上滿是好奇,眼睛亮亮的。

    這個午后的散步,于她而言,和慣常的走路完全不同。邊走邊聊中,她認(rèn)識了樹皮棗紅帶橫紋的山桃樹,被修剪成蘑菇狀的金葉榆,還有枝條帶刺的野薔薇。在長凳歇息的時候,我摘了丁香的籽殼,告訴她種子已經(jīng)被鳥兒啄食,或者隨風(fēng)流浪到遠(yuǎn)方。

    我的耳朵留意著鳥鳴聲。我還沒有聞聲識鳥的本領(lǐng),只是依靠鳥鳴確定鳥的方位,進(jìn)而找到鳥的身影。我已經(jīng)在識鳥軟件上認(rèn)識了幾十種鳥。我要看看陽光下飛翔、鳴叫的活生生的鳥,以此來驗證從別處得來的間接經(jīng)驗。在認(rèn)識植物的過程中,翻植物圖鑒都認(rèn)識,但看到實物就蒙圈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我預(yù)感到這樣的事情也會發(fā)生。我太想看到真實的鳥了。

    在看到綠頭鴨之前,我們已為麻雀密集的身影興奮過好幾次,也數(shù)次駐足聆聽它們嘰嘰喳喳的叫聲。原諒我,我貧乏的語言不能找出另外一個詞語,來代替慣常使用的嘰嘰喳喳。它們的叫聲,與我小時候喂養(yǎng)的雞雛的叫聲相似。

    麻雀是我最常見的鳥了。春天,它們在高高的白楊樹杈間筑巢,用毛蟲喂養(yǎng)雛鳥。夏天,它們停在院外的沙棗樹上,啄食最甜的黑沙棗。秋天,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降落在成熟的葡萄園,每串葡萄啄食幾粒,讓人恨得牙癢癢。冬天,它們出現(xiàn)在屋檐下、院落里、倉房外,東啄啄西啄啄,蹦來蹦去,撿拾可以飽腹的東西。饑餓的麻雀還會飛到豬圈里,在豬食槽上叼食豬嘴漏下的玉米糝粒。

    也是在冬天,饑不擇食的它們,為一把米麥,陷入人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一根木棒支起一個大大的簸籮,簸籮下放著一把谷物。木棒支在地面的一頭綁著細(xì)長的繩子,繩子的一頭握在藏在隱蔽處的孩子手里。萬事俱備,只待麻雀上當(dāng)。白雪覆蓋大地,北風(fēng)呼呼刮著,饑寒交迫的麻雀,無法抗拒近在咫尺的美味,一旦啄食谷粒,簸籮扣下,便成為孩子的玩物或者餐桌上的美味。

    在我的記憶里,童年小伙伴喂養(yǎng)的麻雀,無論是從鳥窩中掏來的,從窩里掉落下來的,還是試飛失敗的,亦或誘捕的,都沒有活下來的。一個孩子的失望,抵不過一只關(guān)在籠子里的麻雀的絕望。這種絕望,以不吃不喝甚至死亡來昭示。

    那個午后,陪伴我們的,除了麻雀,還有一群喜鵲。

    起初,我們都被麻雀的身影和叫聲吸引。它們呼啦啦從這棵大榆樹起飛,呼啦啦落到幾十米開外的另外一棵大榆樹上,一落下便不甘示弱地嘰嘰喳喳個不停,好像在討論什么重大問題。冷不丁,又呼啦啦展開翅膀,飛向不遠(yuǎn)處的一棵白蠟樹。旋即,接著開它們的重要會議。我們仰著頭,瞇著眼睛,試圖鎖定它們的身影,卻是徒勞。

    麻雀的叫聲中,夾雜著另一種似曾熟悉的叫聲。還是奕瑤的眼力厲害。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大榆樹上有一只鳥,體型明顯大于麻雀,黑頭,腹部灰白。過了一會兒,它忽扇著翅膀飛走了。我們盯著樹,隨后又發(fā)現(xiàn)了兩只。

    榆樹太高,枝丫細(xì)密,光禿禿的,又是陰天,兩只鳥像兩團(tuán)不小心滴落的墨跡,任我們的眼睛睜了瞇瞇了睜,無論如何也辨別不出來它們的身份。

    走出廣場,返回辦公室的僻靜路上,我又看到了這種長尾巴鳥。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二十只。這次看得清楚一些了。快看,它的翅膀是藍(lán)綠色的,尾巴也是。腦海里搜索著看過的鳥類圖片,又逐個否定:伯勞是戴著黑眼罩的,像佐羅;大山雀腹部是有一道粗黑縱紋的;家燕的尾巴是剪刀狀的,不是這樣整齊的黑刷刷……完全蒙圈了。它分明是眼熟的呀。看我懊惱的樣子,奕瑤用手機拍了兩張照片,說是發(fā)給我用識鳥軟件辯識一下。結(jié)果竟然是—喜鵲。簡直是醍醐灌頂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多么熟悉的吉祥的喜鵲呀。

    還得拐回廣場,說說那些綠頭鴨。

    看完山桃樹紅瑞木丁香,欣賞過麻雀喜鵲的飛翔和鳴唱,臉頰和雙手都有點冷了,上班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們把手揣進(jìn)大衣口袋里,加快腳步往回走。湖面上覆蓋著冰,冰的顏色不是冬天里那種堅硬的半透明的白,而是陳暗的灰綠色,夾雜著點藍(lán)。我抬頭看看天,猛然發(fā)現(xiàn)云層也是這樣的色調(diào)。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有降雪,那白色的云定是飽含了水汽。云層是吸足了水,顏色由白變?yōu)醯陌桑堪胪该鞯陌咨谋兀遣皇且驗榭烊诨耍伾艜兂蛇@樣憂郁的顏色呢?

    靠岸的地方,湖面的冰已經(jīng)融化。去年的干枯荷葉垂著頭,掛在枯瘦的葉梗上。蘆葦早被割去,只留下一簇簇短短的葦茬。這樣的衰敗是水面上的。我敢說,過不了一個月,就會有綠色的新葉從枯敗之處挺立而出。生命就是這樣代代更迭的。而這樣的生命奇跡,是春天博大、溫暖的饋贈。

    枯敗的莖葉密集、雜亂,可以想象出去年此處荷葉田田的盛景。枯葉間似乎有什么動靜。看,一只鴨子,奕瑤連驚帶喜地叫出了聲。我定睛一看,是一只雄性的綠頭鴨。它可真漂亮,頭是泛著光的深綠,頸部有一圈白色的領(lǐng)環(huán),白色的尾巴上翹著,黑色的翅羽尖端收攏后,在灰色的身體兩側(cè)排出醒目的粗道。按常理,它不會獨自在這兒的。我仔細(xì)觀察,就在兩米外,一只雌鴨安靜地浮在枯枝敗葉間。它通體褐色基調(diào),與枯葉混為一體,不仔細(xì)看是分辨不出來的。我指了又指,小姑娘才看到。她略帶失望地說,它怎么這么難看呀。她哪里知道,綠頭鴨是雌雄異態(tài)的,兩者外貌的差異之大超出想象。其實,動物界里,同一物種的雄性通常都比雌性漂亮而有魅力,人類除外,我笑著補充說。

    邊走邊看,邊走邊數(shù),竟有二十多只。如果不是這些綠頭鴨,我會以為春天還早著呢。看來,綠頭鴨的生物鐘比我們的靈光、敏銳得多。它們趕了幾千公里的路,從南方風(fēng)塵仆仆而來。它們是落腳于此短暫歇息一下,然后繼續(xù)北飛,還是長久地停留在這片人工水域,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回來了,這代表著新的繁殖季就要到來了。

    這個春天的大幕,就這樣被這群綠頭鴨拉開了。

    我的空白之地,綠頭鴨拍打著雙翼,從水面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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