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凡:態度就是價值觀
畢飛宇說過:一個作家終其一生只寫了一個內容——他對生活的態度。
我十分認同這句話。對于一個寫作者而言,態度極為重要。態度就是價值觀,就是你取舍題材、塑造人物、呈現主題的標尺。每一個寫作者都有自己的興趣和愛好,都有自己喜歡和擅長的題材,這也是一種寫作態度的體現。我相信,每一個寫作者對選擇要寫什么、怎么寫,都是十分慎重的。這種選擇的動力就是為什么要寫?這個為什么要寫,就是最根本的文學態度問題。
每個寫作者寫下的每一段故事、每一個人物,他所選用的每一種表達形式,都代表著自己的價值觀和審美追求。從我開始小說創作到如今,將近三十年的過程,我所堅守的寫作態度就是對現實的關注。社會的變革、發展,人們在這種變革中的變化始終是我關注的重點。這些年來創作的五十多部中短篇及幾部長篇小說,都沒有離開現實題材。現實對我的觸動,使我有一種不表達就不快樂的壓力。我們的作品究竟要表達什么,不以作品對現實表態和發聲,寫的意義和價值就有些可疑。關注或關照現實,我以為應該是一個作家的寫作尊嚴。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這部小說,從觸動我到決定要寫,至少有五年時間。我在四線城市生活,但我并沒有脫離農村,我有許多農村的親人和友人,也常常回到鄉村。鄉村的變化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新社交媒體的出現,抖音、網購對最新生活潮流的追逐,鄉村結構的異化、農民生存方式的改變、金錢觀、道德觀的瓦解與重塑等等,對我觸動特別大。通過幾年的觀察與思考,最終選擇以一起鄉村刑事案件的偵破為載體,真正要呈現的卻是當下鄉村不為人知的種種隱痛,深入探討鄉村所面臨的結構、價值、情感、精神上的各種困境。
另一個方面,我以為寫作者的溫度也是十分重要和不容忽視的。我們的作品不能只是呈現殘酷和無奈的一面,作家要在作品中有溫度、有感情、給關懷、給希望,不能只有冷觀、漠視、戲謔、甚至絕望。這才是一個作家悲憫的現實主義關懷和人文注視。在這部小說中,我對警察雷言的敬業忍痛、鄉村教師孔令白的雙面人生、留守少年孔飛的艱難成長、留守婦女春分的隱忍無奈以及其他人物,或贊或愛或恨,或同情或無奈或嗟嘆,但都充滿深情。這部小說寫完了,但這些人的問題并沒有真正解決,留給我的將是長久的關注和思索。
我真的希望有緣讀到這個文本的讀者朋友,能夠給這些人所代表的群體以足夠的關懷與注目。這是我寫這部小說的態度和溫度,也是唯一的目的與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