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成長小說是關于成長的敘事，中國和西方的兒童文學中都有成長小說的書寫。但由于文化背景和文化傳統不一樣，中國和西方對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在成長中的所得以及成長方式的敘寫是不一樣的。相較于西方的成長小說，中國的成長小說有自己的特色。葉廣芩的“耗子丫丫三部曲”就是一個有中國特色的成長小說系列，包括《耗子大爺起晚了》《花貓三丫上房了》《土狗老黑闖禍了》，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作家對成長的認識，也可以了解他們怎樣利用豐富的文化文學資源來裝點對成長的書寫。

關于成長小說的模式，西方的成長小說往往讓主人公離開溫暖的家，自己去經歷、冒險一番，從而增長人生的智慧。如果說西方的成長小說濫觴于荷馬史詩、《圣經》、希臘悲劇，中國的成長小說可資借鑒的模式是什么呢？國人熟悉的善財童子五十三參故事可以看作是對成長的書寫。在這部佛經里，發了菩提心的善財童子向一個個成道者請教修行要義，每位成道者依據自身的條件給他一些啟示。這種模式大概是中國成長小說可資借鑒的模式。葉廣芩的“耗子丫丫三部曲”，正體現了這樣一種模式。

丫丫作為一個生活在老北京的女孩，并沒有離開家去冒險，就是在自己家、三哥家、姥姥家，在學校里，丫丫向別人學習到了一些寶貴的品質，體會到了親情、友情的可貴，也懂得了自身文化里的一些重要特征。丫丫對世界的體認不是靠自己去征服，而是身邊的人甚至家里的動物給她的一些啟迪。從男孩老多身上，丫丫學到了老實做事和厚道做人；從梅子小姐身上，丫丫學到了遇事沉著冷靜；從姥姥身上，丫丫學會了惜福；從花貓身上，丫丫懂得了與人相處“淡而久”的道理；和同桌男孩的相處，讓丫丫明白了說話要講究策略和方法，不能得理不饒人；和老三、老七、老李的相處讓丫丫懂得了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我們要能容納別人的個性特點……這些都是丫丫在成長中獲得的寶貴人生經驗，也是她日后能融入自己的文化中的重要資糧。

小說結構方面，“耗子丫丫三部曲”也體現了中國文化的特色。首先我們來看三部曲的書名，盡管成長小說的主人公是丫丫，但三部小說都沒有以丫丫的名字來命名，而是以家里的三種動物來命名，這一點迥異于西方成長小說通常以主人公名字命名的傳統，而是遵循了中國古典小說一般不以單個人物命名的傳統。小說中不僅有丫丫的成長，也有男孩老多、李德利，女孩沈美麗等人的成長。

成長小說的模式選擇，西方成長小說一般以“在家——離家——回家”的模式來構造全書，這符合西方的文學傳統。而葉廣芩的“耗子丫丫三部曲”在小說的結構上則可以說暗合了中國的陰陽五行原理。第一部《耗子大爺起晚了》主體部分分為四章，這四章的主角正好可以對應春夏秋冬——耗子大爺帶給丫丫的是春天般的溫暖，春風般的怡情；烏龜005給丫丫上演了一番激情事件，宛如夏天一般熱烈；北方男孩老多如秋天般沉靜內斂；南方女孩梅子給人的感覺如冬天般冷淡，但她遇事又很冷靜。春夏秋冬再加上主人公丫丫，正好構成五行——春夏秋冬分別對應金木水火，丫丫對應土行，土為中央，其余人的故事圍繞中央展開。以三部曲整體來看，三部曲每本書主體部分都是四章，兩章以人事命名，兩章以動物命名，人和動物構成陰陽兩極，人和動物雖有別，但人和動物的世界又互相交融，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如此整個三部曲在章節結構上就組成了陰陽五行的結構。

再來看看三部曲所選擇的三種動物：耗子、花貓、土狗，這三種動物在作者的筆下是家中一起生活的動物，或者說是寵物，但不僅如此。三種動物的性情正好暗合了中國文化的主體——儒釋道思想。耗子大爺的自在仿佛禪者，花貓三丫體現了道家的逍遙，土狗老黑則如忠誠的儒士。在作者的筆下，動物們的這些特性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體現出了文化的意味。耗子大爺的不怕人對一個耗子來說也是罕見的。不管丫丫家發生什么事件，耗子大爺只是關注當下。它該下來就下來，該躲起來就躲起來。任憑丫丫和老三在為誰該向耗子大爺道歉而爭吵，它自巋然不動。丫丫認為花貓三丫很可憐，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但最后逍遙的三丫還是掌握了自己的命運，離開了丫丫家。老黑是丫丫家的狗，但它不僅守護丫丫家，還守護整個胡同。如此濃墨重彩的書寫，是對文化的書寫，也體現了萬物與我為一的胸懷。

“耗子丫丫三部曲”，是富有文化意味的成長小說，相信讀者必能隨著丫丫成長一番，也在中國文化里游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