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在新疆高寒的天山和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之間，有座“國家園林城市”——庫爾勒。成就這座園林城市榮譽的，不是聞名遐邇的梨樹，而是以人名命名的“成幫柳”。這是一種生命之樹，一種奉獻之樹！

綠映孔雀河

1988年，王成幫結束了30余年的軍旅生涯，從正團職崗位退役，來到原部隊駐守所在地庫爾勒園林局，找到石油基地負責綠化工作的張學濤，直截了當地說：“你們這里搞綠化，我想幫著做點事。”

幫？張學濤納悶地看了看眼前清瘦的王成幫，問：“幫是什么意思？再說我們也不需要招人啊。”

“就是幫忙！”王成幫肯定地說。

“那您是誰？行嗎？”

“我叫王成幫，前不久退休了，閑著難受，想找點事做做。”

王成幫？就是久聞大名的部隊團長王成幫？就是駐守和靜縣和庫車縣蓋房造林的王成幫？張學濤得到答案后，喜出望外，也直截了當地開了個價：“一個月300元，您看行不行？”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這個數字非常可觀。

“不要！分文不取！”王成幫一口回絕并補充說：“就是義務幫忙。”

張學濤更是求之不得。王成幫可是個寶貝！在部隊時植樹造林就很有名氣，受到過新疆軍區的表彰，不少單位也前去王成幫的部隊駐地參觀取經。但張學濤還是關心地說：“那這樣，您老能干就干點，不能干就休息會兒。遇到困難就說一聲。”

“這又不是什么槍林彈雨，有多大困難？！不就栽栽樹，種種草，城市漂亮了，人也舒服。”王成幫充滿了勇氣和憧憬。

事情就這樣一拍而合。王成幫像一位退役不退崗的戰士，在孔雀河畔開辟了人生的新戰場。

“新疆缺的就是樹。必須種好樹！”他像在部隊一樣，保持著軍人雷厲風行的作風，自己設計，自己繪圖，自己施工，對石油基地原有供水管線進行改造，緩解種樹用水緊張問題。

在烈日下，他這個“義務工”帶領招來的農民工，打井、修池、整地、種樹、澆水、培土、施肥、修剪。一干就是9個年頭。這9年里，他不僅在石油基地打出了10余口用于綠化的水井，修建了13個蓄水池，種植了150萬株柳樹，還為國家節約綠化資金200多萬元。

寒冬時節的一天，王成幫在綠化林里偶然發現一棵與眾不同的柳樹，綠色的樹枝在寒風中依然婀娜多姿地搖擺著。他像當年苦練精兵一樣，憑著一股韌勁，將這棵柳樹進行移植、培育，發現柳樹的樹形好、病蟲少、抗旱強，很適合用于城市綠化，于是開始精心地成批培育這種柳樹，栽植在孔雀河畔。在他的精心呵護下，這些柳樹挺立在庫爾勒的大地上，綠在孔雀河畔，綠在庫爾勒的大街上，綠在梨城人民的心里。梨城人民出于對王成幫的敬意，以他的名字將這種柳樹命名為“成幫柳”。

美麗的孔雀河，美麗的庫爾勒，“成幫柳”婀娜多姿，婆娑蕩漾，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向沙漠進軍

孔雀河綠了，梨城人笑了。

王成幫站在窗前望到了綠樹成蔭的孔雀河畔，也望到了蒼黃無邊的輪南油田。他就像不斷征戰沙場的將軍，胸中自有千萬兵，又把目光投向了輪南油田。

輪南油田位于沙海浩渺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自然條件極其惡劣，氣候干旱少雨，年降雨量小，而蒸發量很高，被稱為“生命禁區”。

有樹才能活人啊！

2001年，已是花甲之年的王成幫再次通過正式申請，又成了庫爾勒市園林局苗圃一名不領工資的義工，要帶領7名工人前往輪南油田育苗種樹。

園林局擔心他年老體弱吃不消，勸他不要去。老伴張春英也勸他別硬攬這瓷器活。輪南油田離庫爾勒市七百多公里，是大沙漠里的“孤島”。

王成幫很自信地對老伴說：“比起當年在喀喇昆侖山上站崗巡邏，這根本就不是困難。被困難嚇住的戰士不是戰士，更不是好戰士。”

他和工人們從庫爾勒拉來第一批樹苗，栽在了輪南油田大沙漠深處；在輪南油田建起了樹木育苗基地。還“克隆”了農村“秸稈還田”的辦法，建起了一個農家肥發酵堆，以葉還林，將用過的廢煤渣鋪一層，再鋪一層收集的樹葉，然后加上一層石灰和水發酵，解決了沙漠里栽種樹木沒有農家肥的問題。

一次，園林局安排他去云南療養，他沒有去游山玩水，而是打聽到云南那個有銀杏樹的地方，自費買上5棵樹苗，就買票回到了石油基地。他歡天喜地地對局領導說：“這銀杏樹如果能活，就可以探索解決新疆干旱地區栽種銀杏樹難的問題。”

在他的精心呵護下，這5棵銀杏樹竟然都成活了。

王成幫給了領導信心，決定更大規模地引進銀杏樹，派他前往山東購買樹苗。王成幫來到山東，分析了山東與新疆的環境氣候，更仔細分析了沿海平原地區和遠離海洋的大沙漠地理氣候的不同。他對山東方面提出了幾點要求：一是不能傷根，用土包好。二是給石油基地和輪南油田打電話，提前挖好樹坑。20萬元引進的樹苗到達輪南油田，他采用“蔭根法”，帶人趕緊把樹苗栽上，澆上水后，在樹根部鋪上一層虛土，減少水分蒸發。在他和工人們的照顧下，這批樹苗成活率達到90%。第二年，山東的同志專門來新疆輪南油田，看到一行行綠葉泛光的銀杏樹，驚訝地說：“不簡單，在新疆這樣的環境里，能達到這么高的成活率，太不可思議了。”

銀杏樹，這種適應平原濕潤地區的樹種，在孔雀河畔“安家落戶”了，在輪南油田也“安居樂業”了。

萬古黃沙浩瀚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泛出了一片亮眼的綠色，郁郁蔥蔥，宛如沙海里的翡翠。

與時間賽跑

完成了庫爾勒石油基地和輪南油田的綠化任務后，王成幫又主動接受了市園林局新的義務綠化工作。

可年齡不饒人，病魔也不饒人。2005年，王成幫被醫院診斷為肺癌，醫生說只有6個月的生命。

“不能再讓你爸爸去拼命了！”老伴張春英哭著對孩子們說，想結成統一戰線，說服王成幫再去北京大醫院看看。

“去那兒干什么？有時間跑那么遠，還不如多種幾棵樹。”王成幫不以為然。

“你就不怕死？！”老伴憂心如焚。

“怕死就不是軍人！”王成幫一臉堅毅。

面對可能來臨的死亡，王成幫顯得很平靜，他依然和以前一樣，每天上午10點就來到苗圃，揮動著勞動工具，中午就在苗圃吃點帶來的食物，靠著涼棚打個盹，醒來再接著干，到傍晚才收工回家。

和時間賽跑，和病魔抗爭。據初步估算，在爾后的十年里，王成幫帶領苗圃工人植樹育林近20萬株。

“我寧愿死在綠化事業上，也不能死在病床上。”王成幫接受采訪時說。他還立下錚錚遺言，“骨灰不用骨灰盒裝，用個袋子提上，埋在一棵樹下面。”他希望，活著撫育它們，死后看著它們成長。

2019年7月26日，是王成幫這位有著32年軍齡、退役31年的老兵感到最光榮幸福的一天。這天，他作為新疆唯一赴北京參加全國首次退役軍人工作會議的代表，受到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并受邀坐到身旁合影留念。

今年已經86歲的王成幫，依然偏愛那身綠軍裝，整整齊齊備了七套；依然尊愛著黨徽，始終佩戴在胸前；依然愛聽手機里那首《東方紅》鈴聲，他深情地說；“穿著軍裝，就忘不了自己永遠是一名黨的戰士；戴著黨徽，就忘不了自己是一名共產黨員；聽到這音樂，就忘不了共產黨，忘不了毛主席。只有不忘初心跟黨走，才能牢記使命勇擔當。”

他就是這樣永葆著革命軍人的本色，癡心不改地堅守著自己的承諾，百折不撓地踐行著自己的初心。

【作者簡介：吳永煌，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新疆作家協會會員、新疆兵團文藝審讀專家、新疆報告文學學會秘書長、新疆烏魯木齊市水磨溝區作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報告文學》特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