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xiāng)

父輩們曾不知疲倦地在這里刨食

開河取沙，建造房屋

圈地種下得以裹腹的糧食

為此，他們不得不砍伐樹木、驅(qū)趕野花

安靜的河壩邊上，一戶又一戶

炊煙裊裊的人家出現(xiàn)

山上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銳減

林中的動物被迫離開家園

干涸的河床張著開裂的嘴角求救

呼之欲出的哭嚎被迅速淹沒在風(fēng)沙里

對不起，親愛的楊家河壩

我也是一個靠在你身上劃刀取血而長大的孩子

對不起，在取盡你身上的可用之物后

我們棄你而去

此刻，當(dāng)我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這片因我們而變得愈加貧瘠的土地

我該以什么身份走向你

以游子，以故人。還是

以一個羞恥的偷盜者

老家

十八年未見

對這里的所有的記憶只剩下了想象

被老黃?？惺尺^的荒山還光禿禿地躺在腦海里

眼前卻是道道綠色的梯田

夢境里寬闊河灣，就是一條淺淺水溝

老房子已經(jīng)坍塌，破損的瓦片上殘留著舊雨的痕跡

門口的沙棗樹在秋風(fēng)里搖搖欲墜

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我從未想過，再次回到這里

是扶著親人的棺槨

比起故鄉(xiāng)，我更愿意將它稱為老家

老家，老去在記憶里的地方

因為這副棺槨，又重新被惦念

檐下水

搬出老家多年后

母親一直保留著收集房檐水的習(xí)慣

缺水已經(jīng)成為遙遠(yuǎn)的記憶

但每逢下雨天，滴滴落下的房檐水

仍像珍珠一樣被母親細(xì)心收集著

大大小小的容器，擺在房檐下

仔細(xì)收集著每一滴雨水

檐下水用來澆菜園，沖洗院子

或者，在所有容器裝滿之后再一一傾倒

母親曾像渴求一場大雨一樣

盼望離開老家

如今，生活像在清泉里打了水漂

貧窮、困苦和青黃不接時對饑餓的恐懼

都被一一洗刷，貧苦的老家

也成為了母親口中陌生的故事

可她仍被上天賜予的一滴水感動著

【個人簡介：楊阿敏，女，1997年生，寧夏作家協(xié)會會員，寧夏大學(xué)新聞與傳播專業(yè)碩士在讀。有作品發(fā)表于《詩刊》《延河》《奔流》《散文詩世界》《浙江詩人》等雜志，作品入選《青年詩歌年鑒》(2017年卷)。曾獲2017年陜西大學(xué)生詩歌大賽二等獎，2020年寧夏大學(xué)生原創(chuàng)文學(xué)大賽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