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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文學》2021年第8期|萬華偉:柔軟的泥土
    來源:《福建文學》2021年第8期 | 萬華偉  2021年08月25日07:37

    1

    很多年來,我一直在城市里行走。

    一塊塊灰色的地磚,布滿錯落有致的花紋,像一條質地堅硬冰冷的傳送帶,毫無表情地把我送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然后再送回那個叫作家的地方。不息的車輛疾馳而過,車輪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偶爾,一位妙齡女子從身旁走來,高跟鞋發出“槖槖槖”的聲響,那清脆的聲音,不時在腦海里回蕩,我內心也隨之一顫。

    忽然想起,多年了,我沒有嗅到泥土的氣息,沒有聆聽泥土的歌唱。離開故鄉,在這座城市生活多年,我仍舊是一個異鄉人。

    而人行道上那閃著混沌光澤的地磚,它們雖含有“地”字,卻徒有其名,那是沙石通過現代奇怪的工藝糅合而成。泥土,應是巖石的涅槃。據言,巖石經過億萬年風化而形成土母質,又經過一年年的草木腐質的累積,形成現在這種狀態。它既可像巖石那樣成形、塑像、壁立,又有涅槃后泥土的生生不息和草木的柔軟芬芳。而瀝青覆蓋了的馬路,在晨光或暮色里,像一條被風定格的黑絲綢帶一樣逶迤。它吸收了太陽的光澤,踩上去,也有一種類似泥土般軟軟的感覺,甚至戲仿泥土的滲水性,仿佛與泥土并無二致。但它們畢竟不是泥土,而只是一種黑褐色的復雜混合物,它源于煤和石油。這樣的“泥土”談不上泥土的生命,泥土的溫情。

    有很多次,我看到一些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開著挖掘機把地磚刨開。裸露出的黝黑的泥土,散發著陣陣土腥味,那么濕潤,那么深厚。每當這時候,我總是禁不住停下腳步,仿佛什么聲音在把我召喚,又仿佛故人在這里重逢。恍惚中,我是一個身上沾滿泥土的農夫,想象著在這一片泥土上,或是放點水,圍上埂,種上稻子;或是栽種辣椒、冬瓜、姜、紅薯……想象著秋天來了,街邊是一溜長長的稻子,金黃一片,鳥雀在上面撲棱著輕盈的翅膀,綠白的冬瓜吊在高高的行道樹上,人和車從旁邊緩緩駛過,那將給我這樣的人或者好奇的孩子帶來多少的歡樂。可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會把我的白日夢驚醒,這些泥土一晃又成了水泥,又鋪上了地磚,又呈現出被腳磨光的樣子,各種各樣的鞋,在上面槖槖地踩過。這樣的聲響無疑越來越讓我感到急迫和不安,穿著皮鞋走在上面,總覺得走過的是無邊的虛空,讓我找不到歸途。后來,我干脆放棄了皮鞋,長時間不去理它,讓它在鞋柜里長霉。我穿上了布鞋,走遍了整座城市的人行道。布納的鞋底踩在地面無聲無息,我這才恢復了某種柔軟的寧靜。

    2

    現在我的身份是一個城里人,城里有我的房子、妻子、兒子,有一份體面的工作,還有一連串的名頭……怎么看我都與田野無關。但我知道,我的內心是有一片泥土的,那是永遠抹不掉也洗不去的,它早已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血脈、我的骨骼和我的基因。

    我的故鄉在江南水鄉。每年雷聲一動,很細的雨,夾著煙,一直在下。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雨水。一轉眼,雨水潛入地下,滋潤了泥土,滋潤了根,滋潤了深睡的種子。細雨過后,萬物清清亮亮。那些田埂、菜地、河堤以及通向村莊以外那條彎彎曲曲的泥巴路,也都軟綿綿的。赤足踩在田埂上,一種深沉而纖細的溫婉從腳底傳來,像血一樣慢慢浸透全身。無論是雨后的清晨,還是黃昏,似乎都能聽到泥土的呼吸,仿佛有一種淡淡的泥腥味從我身體里煥發出來,最后又回到了泥土。當然,也有各種昆蟲與雀鳥的鳴唱。一切都仿佛是泥土本身發出的,這地上的草木生靈已與泥土不分伯仲。我總喜歡在散發泥土清香的田野游蕩,這樣的感覺讓我安寧,卻總是說不出緣由。多年后想,我深愛著孕育了我身體和靈魂的土地。

    小時候,我奶奶總要我去田里扯草,那里的草多得數不清。辣椒地里有牛筋草、小蓬草,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熙熙攘攘,前呼后擁,快要蓋過辣椒苗了。雨潤萬物,泥土一夜之間,仿佛長了一身長長的毛。我蹲下來,拿出十足的耐心,把它們一根根扯干凈。望著清清爽爽只剩下辣椒苗的菜地,在一個孩子單純的世界里,也算是一種小小的成就感。可是讓人氣惱的是,沒過幾天,它們又擠眉弄眼地冒了出來,似乎在嘲笑我的無知。

    秧田里長的是鴨舌草、剪刀草。它們長得淺,根根獨立,輕輕一拔,隨便往哪里一甩,不久它們也就腐化。而四葉蓮不同,那是一種霸道的草,剛開始,只看到幾片稀稀拉拉的葉子,并不引人注意。它們互相糾纏在一起,過不了多久,便結盟成一塊草墊,這塊像是精心編織出來的草墊,人站在上面使勁地搖晃也沒事。我把手插進泥土,把它們連根帶泥弄了出來,把根上的泥土洗干凈,扎成小把,丟到了樹上。自以為清除得干凈徹底,沒想到一周后,它又長出來了,東一片西一片的葉子,像傘一樣浮在水上。我這才明白了泥土的奇跡、泥土的品性。這些泥土里生長出的孱草,看似弱不禁風,卻不可摧毀,具有和泥土一樣的韌性,柔韌而生命力長久,在時光面前,沒有人能干過一根草。

    那時候,我少不更事,討厭泥土,討厭泥土的顏色,討厭那些和泥土有關的單調又重復的事。雨后的小路,渾濁的泥漿,弄濕了我的鞋,弄臟了我本就破爛的衣服。一到下雪天,上學就成了一件頭痛的事情。那時沒有塑膠雨靴,只能穿木屐,但木屐沾滿雪和泥之后,更加沉重。有時一腳踩空,整個鞋都濕透了。雙腳冰冷,俗話說寒從腳下起,被凍得渾身發抖。教室是土坯房,一下大雨,就有泥漿濺到臉上身上,那更是苦不堪言。泥土和泥土氣好像成了農村落后的象征,被人瞧不起。有幾個武漢知青,在學校里,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們,罵我們是“土包子”,這時候,時常會有“戰爭”爆發。不管是打輸了還是打贏了,都會招來父母的打罵。

    一日,我終于背井離鄉,成了一個孤獨而漂泊的人。這時,我才開始悟到了一些泥土的內涵,才知土氣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多么奢侈的詞。一個土氣的人,也許沒有物質的浮華,卻有著與土地一樣的樸實真誠,在一個紙醉金迷的時代,泥土氣和樸素的本色不但不低賤,反而是最彌足珍貴的品質,也才知道泥土的使命就是孕育,它是萬物的原點。一個人來到世上,住的是泥屋,走的是泥土路,吃的是泥土里長出的五谷雜糧,穿的是泥土里生長的棉花。從小就要跟著父母去泥地里勞作,即便是玩游戲,也玩的是泥溝、泥泡、泥人、泥房子。拿泥當子彈,用泥捏泥人、手槍,在墻上甩泥泡,看起來原始,卻滿載著童年時的所有快樂和理想。泥土又是生命的終點,當人的生命走到盡頭,又是一把泥土掩埋了你,接納了你,溶解了你的歲月的滄桑。

    3

    在城里,難得見到大片的泥土。城與土并非絕對分離,在城里,也給了泥土的位置,但只囿于花壇里。當你從它身邊走過,可以想象它的潮濕、黝黑和柔軟。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也深藏著農民看待事物的某些思維方式和對農民的想象。只要看到泥土,就會自然聯想到那參差不齊的芽條,飄拂的玉米纓子,等著收割的水稻;就仿佛聽到了流水嘩嘩地響,一陣陣蛙鳴,牛吃飽后滿足的哞叫。雖然就只是窄窄的一塊,只容得下一棵樹、一溜灌木,但可以裝下你無休無止無邊無際的想象。只是你看不到它們,它們把自己藏了起來。

    人行道的樹下,養著灌木,即那種不高不矮的迎春花、紅櫸木、小黃楊或者葉子很小的女貞,還有草。這里的泥土不長東西,那些草和樹都是從別的泥土里長出來后,費盡周折弄到這里的。剛來時,那些樹水土不服。夏天太熱,冬天太冷,四處吵吵嚷嚷,空氣里翻滾著汽油味。人們早想好了一整套辦法,擔心它根不穩被風吹倒,就在四周撐上木棍,用鐵絲扎牢。它怕冷怕熱,便在枝干上纏上一層草繩,夏天澆些水,讓它們涼爽地度過,冬天又可以為它們阻擋風寒。那些樹不得不適應這個陌生的地方,抽出一根根枝條,長出密不透風的葉子,蓋住大半邊長街和人行道,招來一群群鳥。那些鳥天麻麻亮,就在上面重復著同一些詞語。那些樹挺過了艱難的環境,所以大多數還是活過來了。至于那些被塵土污染得掉光了葉子的樹,它們承受不了這種環境,所以還沒等到冬天萬物凋零的時候,就已經枯萎了。地下那黃黃的落葉,即是凋亡的見證者,“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可如今春泥在何處?地上不過是那冰冷的混凝土而已。

    很多人埋著頭一聲不響地走過,我不知道他們心里想些什么,但至少我會停下來看看,看著它們的沉默,看著它們在風中擺動、一副茫然的樣子。就像我,夾在人流中,清早出去,傍晚回來,見到熟人點頭,打招呼,或者寒暄幾句,見到生人一臉嚴肅,擦肩而過。日子周而復始,并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了什么,只是和身邊的人一樣,遵守著一個人必須遵守的某種規則。

    我爺爺曾對我說,人就是地上長著的一棵莊稼。是的,只不過我這棵莊稼,移植到了城里。人活著,兩只腳不能離開土地,離開了土地,就接不上地氣,接不上地氣就會浮躁不安。所以很多的時候,我會感謝泥土辛辛苦苦把這些莊稼養大,讓我多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當街燈熄滅的深夜,當我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腳步經過,可在樹下歇一歇,吹吹風,聽葉子在風中低吟,靠在樹上出會神,抽一根煙。這時,我似乎觸摸到了某種隱秘而不可貼近的東西,仿佛有一首老歌從黑暗深處飄來,喚醒我心中那種奇妙、悠遠、恍惚的記憶。那時,日子緩慢,陽光里沒有灰塵,把田野染得透黃,天黑得早,夜很漫長,墜落的星辰卡在樹枝上,像螢火炫耀著它的光芒。每當這時,我便在過去和現在之間找到了某種緩沖地帶,因此我對這片泥土心存感激,多少次,我想俯下身去,親吻足下的泥土。在這喧囂的街市,泥土是我最后的伊甸園。

    4

    我家房子的陽臺上也有泥土。我養花種草,盼望著一粒種子,遵循著節令,從泥土中孕育、發芽、抽節、開花。可以聆聽自然的聲音在耳邊流淌。在城市,我們擁有了現代文明帶來的便利,卻過得并不快樂,抑郁癥、亞健康幾乎如影隨形。與一個鄉間健康的老農相比,我們的快樂與健康不如他們。陽臺上有茉莉、文竹,也有紫蘇、薄荷,我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有些是從花店里買來的,帶著陌生的泥土。它們只需要適應水,帶著漂白粉味道的水。每一個物種和生命來到這世上,都要好好地活著,我的蘭花似乎深諳這個道理,比我更快地適應了這種散發著一股怪味的水,很快長得搖曳生姿,春天開出花來,香透了整間屋子。后來,蘭花下的泥土里竟長出許多四葉蓮來。我第一次看出四葉蓮的好。它的葉那么綠,亭亭如蓋;梗那么悠長柔軟,清秀可人;開出的花帶著一股子野性,紫得單純,遠遠勝過花店里的那些紅紅綠綠。這次我沒有拔掉它們,讓它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相擁歡呼,我相信它們是快樂的,它們來自熟悉的泥土。

    樓下的老伯來自農村,退休后的日子是寂寞單調的,生活中似乎缺少某種色彩。他瞧中了樓下的一塊空地,搜尋來一些廢棄的塑料瓶、泡沫箱,從很遠的郊外,用自行車一點一點地馱來了泥土,撒上各種果蔬種子,仿佛種下了一個自己的春天。時節一到,花開了。辣椒開極小的白花,像夏夜里的星星。茄子開的卻是稍大一點的白花,像小小的嗩吶。西紅柿花的黃色比向日葵的稍微黯淡,但又增添了一點素雅。連纖細的韭菜也會結幾朵素白的小花,來裝點著小小角落。一花一世界。春種夏耕,秋收冬藏,收獲的不是果實,而是大地母親的淚滴或乳汁。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土地一樣的顏色,有土地一樣的芬芳。我的內心因此而沉淀和澄清。

    5

    一個喜歡花草的人,是一個愛生活的人,更應是一個熱愛土地的人。平常總是去花鳥市場轉轉,看姹紫嫣紅開遍。久而久之,我戀上了盆景。我弄來盆與土,種上樹樁。閑時,修剪扎枝,期盼一根根枝條粗壯起來,展示它們蓬勃的生命力。有的盆景沒能成形,便夭折枯萎,我惱恨自己笨拙不會養。一位師傅告訴我,養盆景,先要把它種在地上養根,根須在泥土中豐滿了,才能吸收營養,枝條才能長得茂盛。我終于在城市的郊外,找到一塊空地,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盆景種到地上。一堆土、一瓢水、一縷陽光,竟長得枝繁葉茂。我這才明白師傅的話,原來花盆里的土營養匱乏,地氣才是最好的供養。

    有一天,我帶上兒子,去給盆景換土換盆。兒子看到一盆盆青枝綠葉,很是喜歡。把堅硬的泥土敲碎,捻成細粒,摻上草木灰和煤渣,是件很細致和乏味的事,如同我當年在田里拔雜草一樣。兒子慢慢不耐煩了,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玩泥巴。

    我看著滿臉無奈的兒子,說:爸爸是從小玩泥巴長大的,你不把這泥巴侍弄好,養分跟不上來,樹怎么長得好?

    兒子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兒子當然不知道過程比結果更重要的道理。我停下來,點燃了一支煙,回憶著我在兒子這個年齡時的那些農事。那時,我放學之后,耕田、除草、割谷,以及在田間做那些與泥土有關的事情。你只有對土地好,土地才會讓你驚喜,給你一個好收成。后來我才知道,我年幼時,奶奶每次帶我去村外土地廟拜土地神,每年春節都要拜灶神,是對土地的一種原始崇拜。土地孕育世間萬物,是生命之源、萬物之本,也是許多思想、情感、意象和象征的源泉。只要有人煙,有村落的地方,都會有土地廟,都敬拜土地神。這種原始的土地崇拜,已逾千年。

    我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城市,他對土地的認知是一張白紙。城鎮化的進程越來越快,大地上的村莊正在消失。城鄉差別似乎越來越小,事實上城市與鄉村卻漸行漸遠。青壯年帶著孩子進城打工求學,而很多的孩子,對腳下的土地充滿陌生。對土地的崇拜與敬畏,已隨時空飄散。千年農耕文化,正在一點一點地衰退。土地崇拜,正在我們的下一代或下下一代身上消弭。我多想有這樣一個課程,一年中總有那么些時日,把我們這些城市的孩子們,放到田野里去,讓他們感受另一個世界,一個由泥土、草木、鳥獸與天空構筑的天地,憑他們的天性學習認知這些最本質原始的元素,培養健康的靈魂。

    6

    大地像一臺巨大的時光穿梭機,使我們得以往返于昨日和今日之間,在城市與鄉村中穿越,并最終落腳于一個叫精神原鄉的地方。

    大地博大厚重,承載萬物。一座座鋼筋水泥建筑的大樓,還有車水馬龍,都是被泥土托舉著的。一個寂靜的夜晚,我站在樹下對著它喊一聲,它沒有回答我,我的聲音撞在那些堅硬的東西上反彈回來,像一個顫抖的影子。只有泥土能聽得懂我的話,只能泥土才會吸納我的言語。

    也許,在自然法則里,存在即合理。但從合理到和諧,卻是個相互交融的過程。泥土和人的關系跟空氣與人的關系一樣密切。城市里,泥變成了塵,土變成了沙。路面都被硬化,松軟的泥土無處可尋。草地上沒有精靈般的小蟲子,樹上沒有安居的鳥雀。城市,仿佛徹底與大自然分清了界限,人與土地也徹底失去了聯系。

    時髦的現代人已經越來越不眷戀泥土,離泥土越來越遠。我想起了當年的梭羅,他單身只影,拿著借來的一把斧頭,來到無人居住的瓦爾登湖,砍樹伐枝,為自己蓋了一間木屋,在沒有工業污染的大自然懷抱中,一個人、一片湖、一座木屋、一種堅守,創造了一個不可復制的精神世界的傳奇。世界嘈雜多變,透過繁華而喧囂的城市,透視那些紛紜而熱鬧的人群,像沙子過濾水中的雜質一樣,泥土也可以凈化心靈。我們是否還能靜下心來,傾聽大自然的吟唱,找尋久違的柔軟與芬芳?

    女媧摶土造人,雖是上古時期的神話,但也傳達了一種樸素的道理:土地是人類的起源。幾千年來,人與泥土相互依存,在這種統一與共存中,一切初始文明誕生于此。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孕育出光輝燦爛的中華文明,同樣,在其他一些地區,也滋養催生出了輝煌的上古文明。無論是古埃及文明還是古印度文明,一個個璀璨而輝煌的文明在土地的依托下成長。我們生于斯,也歸于斯。深厚仁慈的泥土是人之根本,我們怎能忘卻、拋棄那心底最后的一絲柔軟?

    大地所育,終歸大地。泥土靜默無聲,以母性孕育萬物,以柔軟包容一切,以芬芳滋養靈魂。歲月不居,人生的時空有限,而泥土是永恒的,永遠都在顯現生命的極致。

    捧一把泥土在手上,那是我們當初的模樣,那是夢里飄動的青衫,那是魂牽夢繞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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