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談 | 新時代的紅學研究
編者
2021年是新紅學誕生100周年,以歷史為坐標,回顧與總結新紅學的百年歷程和學術成就,評價與展望未來紅學研究的可能路徑和潛在機遇,有利于堅定民族文化自信,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為新時代的紅學研究打開新的局面。本期特邀中國紅樓夢學會理事胡聯浩、劉繼保、夏曉寧三位學者,圍繞紅學研究的學術邊界、新媒體時代紅樓IP的影視開發及文化傳播等問題展開討論。
論紅學的學術性與非學術誤區
胡聯浩
“紅學”的概念與范疇向來有爭議,甚至有學者質疑其學術性。紅學是研究《紅樓夢》的學問,這其中有三個關鍵詞:一是《紅樓夢》,這點毫無疑問,是由這部書而形成的一門學科;二是研究,不是一般的閱讀感想;三是學問,有一定的系統性和理論性的知識。由此可見,并非與《紅樓夢》有關的文字、作品都屬于紅學。比如說《紅樓夢》的續書,只是續寫的文學作品,不屬于紅學。當然,《紅樓夢》續書的研究也屬于紅學。
之所以討論紅學的概念,就在于與學術性緊密相關?!凹t學”這個概念有大、中、小三種定義。大的“紅學”概念指的是凡是研究與《紅樓夢》有關的問題的都屬于紅學,持這個觀點的是趙齊平先生。小的“紅學”概念是周汝昌先生所持的觀點,認為紅學只包括曹學、版本學、探佚學和脂學等“四學”,并不包括一般的《紅樓夢》本身的小說學研究。在大與小的“紅學”概念之間,張志先生取中間概念,認為紅學除周氏四學外,還應該包括文本、文化研究等其他相關的內容,也提出了另一個“凡是”:凡是符合學術規范的對《紅樓夢》及相關問題進行研究的學問都應該是“紅學”。
我們不妨看一看三種定義與學術之間的關系。在張志的定義中,符合學術規范的才是紅學,紅學的學術性無可懷疑,周氏的四學自然包含在其中,周汝昌的“紅學”當然也具備學術性。周汝昌原本就主張:“既稱‘紅學’,它首先應當是一門自成體系的學術?!睉卣\、趙齊平的“紅學”概念顯然范圍更廣。
紅學的范圍應該包括哪些才更合理呢?筆者非常贊同杜景華先生的見解:“任何一門學科的范疇與含義都是在歷史發展中約定俗成的,而不是由哪個人命定的或強硬規定的。對于‘紅學’我們也只能按事實的客觀情況來確定它的范疇?!薄凹t學”的范疇要從紅學的特殊性說起,這里所說的紅學特殊性并非周汝昌先生所說“紅學研究應該有它自己的特定的意義”,也不是《紅樓夢》的獨特性,而是“紅學”一詞自誕生以來它的特殊內涵。早期的紅學類似于經學,多“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的唯心和附會,不僅在早期的紅學中如此,還延綿至今不絕,這包括傳統紅學中的題詠、評點、索隱等等。任何概念都要有一定的延續性,紅學的特殊性就在于此。一直以來它們都在紅學概念之中,比如索隱,有“索隱紅學”的說法,排除出紅學之外顯然不太合適。
10年前,在王文元和孔凡武對紅學是不是學術的討論中,王文元認為,紅學不是學術,因為紅學中有附會現象。孔凡武認為,紅學當然是學術,列舉了紅學中許多學術的例子。在我看來,他們都有所偏頗。紅學中既有學術研究,也有非學術研究,他們分別只看到紅學中的學術和非學術部分,顯然是不全面的。
要討論紅學的學術性問題,首先要厘清何為“學術”?“學術”是指系統專門的學問,卻缺乏嚴格的定義。不同學科的學術性有所不同,那么,紅學中的學術是否有容易辨識的衡量標準呢?一種觀點認為,學術應具有科學性,可用科學性來衡量。科學性的標志是答案唯一、真實、可驗證,已有許多研究者指出,這是自然科學中的學術標準,在紅學中是事實還原領域的劃分標準。筆者曾提出,紅學可劃分為理科研究和感性研究,前者具有答案唯一性等科學性特征,而后者沒有唯一性,只有觀點的優劣高下之別,無法以科學性來衡量。如果以感性研究來作為辨識學術性的標準,將會如何呢?筆者認為,衡量的標準是邏輯性。在人文研究中,邏輯嚴密、推論合理、判斷有據的論述才是學術,而違背形式邏輯基本法則的表述則是非學術的。
倘若以邏輯性衡量紅學中各支各派的學術性,曹學、版本學和脂學是滿足學術性要求的,而不論是傳統的索隱還是當今的新索隱,盡管分析方式上有所不同,但都或多或少有牽強附會之嫌,缺乏邏輯性。另一個紅學分支探佚學也經常表現出缺乏邏輯的非學術傾向,但它與前者的不同之處在于,索隱在研究方法的本質上是非邏輯的,而探佚在學術上仍然可以遵循邏輯論證,只是不少研究者在具體的探佚實踐中常犯邏輯錯誤。例如,有人主張可以從曹雪芹的生平經歷作為參照系探討《紅樓夢》八十回后的故事結局,這就是違背邏輯的?!都t樓夢》不是曹雪芹的生活實錄,曹雪芹不等于賈寶玉,也就不能以曹雪芹的生活經歷為參照推測書中人物的結局。
學術還有另兩個特征是理論性和系統性。學術應有一定的理論基礎,講求“以理服人”。一般的讀書心得、讀后感之類,當然不算學術,這就是理論性。學術還應在某個領域或某個角度對問題進行系統分析,而不是簡單地羅列,這就是系統性。如果用它們作為標準來衡量紅學中的題詠和評點,顯然就缺乏理論性和系統性,屬于非學術范疇。是否具有邏輯性是很容易判斷的,而系統性和理論性卻很難具體衡量,且它們也是建立在邏輯性之上。所以,邏輯性才是學術最根本的要求?!都t樓夢》的理性研究和感性研究都必須要遵循邏輯性原則,當然前者還應該遵循科學性。
誠如前述,紅學理應包括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筆者不贊成周汝昌以紅學的特殊性為由,將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排斥在紅學之外。那么,是不是凡是研究與《紅樓夢》有關的問題都屬于紅學呢?答案卻是否定的。任何學科都需遵從其自身的本體特征,而紅學也不例外,本體性要求其研究的目的和內容緊緊圍繞《紅樓夢》,當然也包括其作者、時代及文化背景,否則就不應該屬于紅學的范圍。紅學的本體性包括三個方面:目的本體性、時代本體性和文本本體性。目的本體性指的是紅學研究的目的是以探討《紅樓夢》的思想和藝術為宗旨;時代本體性說的是紅學研究應以作者所處時代的生活、文化、風俗等背景為出發點;文本本體性是指紅學應立足于《紅樓夢》自身的文本敘述,而不是讀者自己的猜測、推斷或想象。如紅樓植物論著著眼于介紹植物知識,《紅樓夢》只是起著例句串聯的作用,又如說鳳姐是罌粟花、巧姐是牽?;ǖ龋@種文章脫離《紅樓夢》文本、依托于個人聯想,是不符合本體性要求的,應視為“非紅學”。
厘清紅學的概念、范疇與組成,深入辨析非紅學和非學術特征,不僅有利于紅學的學科發展,還可以避免紅學研究走入“拉大旗作虎皮”“虛張聲勢”“玉石雜糅”等非學術誤區。
(作者單位:廣東省海洋地質調查院)
紅樓IP影視開發為何越來越冷
劉繼保
“四大名著”IP的影視開發,最火的是《西游記》,幾乎每一部電影票房都不低于10億。這不得不讓人感到困惑,紅樓IP的影視開發為何一直不能出爆款?
回顧一下歷史,紅樓IP的開發在四大名著里一直是最火的:有各種形態的改寫、影視拍攝;有數不勝數的相關創作,如書畫、雕刻、刺繡、詩文;有借《紅樓夢》命名的酒類、招貼、園林、樓盤,“夢酒”的品牌系列還有“金陵十二釵”;文藝創作形式有影視改編、連環畫、書畫再現,以及說書、評彈、相聲、應和詩文,還有雕塑、戲曲、歌劇、話劇、音樂、舞蹈等。可以說文學經典《紅樓夢》在消費時代,也有巨大的商業性擴張潛力。2009年新版《紅樓夢》的失敗使《紅樓夢》IP影視開發十幾年無人問津。其實,作為最有影響力的文學經典,紅樓IP本身自帶流量,為何十余年來沉寂冷漠,其背后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
首先是《紅樓夢》原著粉的“死忠”特性。所有IP能夠進行影視開發的基礎必須是經過了龐大粉絲群的認可,原著粉絲作為已經看過原著的一群人,對IP影視化作品的評價和認可,一定程度上決定著這部作品是否成功?!都t樓夢》的原著粉是最龐大的,在他們眼里,經典的神圣性和權威性是不可侵犯的,無論什么人IP影視開發都會遭到他們堅定地排斥和批評,可以說真正阻礙紅樓IP開發的正是這龐大的原著粉,他們是一股強大而頑固的反紅樓IP的力量。在這個粉絲經濟和流量為王的時代,原著粉的流失與排斥就阻礙了為影視劇賦能的效果,也失去了通過口碑發酵吸引流量的作用。經典和情懷在原著粉和殘酷的市場法則面前顯得不堪一擊。其次,原著粉的流失使紅樓IP開發無法形成“代入感”。當前網絡IP開發的熱劇、火爆劇,一般對話重于描寫,情節鋪陳勝過心理解剖,人物塑造相對漫畫化、臉譜化,敘事感更強,尤其強調故事為王、情懷至上、角色擔當,離不開緊湊跌宕的劇情與人物多立面的性格塑造。追求理想的人設,成為“代入感”的必須要素,成為口碑最重要的助攻。IP改編劇本最重要的地方是把IP人氣延續下來,在保留原著粉的基礎上,吸引更多的非原著受眾的粉絲。二度創作者的重視,彈幕、流媒體評論等方式深度參與,讓“代入感”強烈突出,但是原著粉的流失使“代入感”成為虛無。2016年,時任騰訊游戲副總的呂鵬曾說過,四大名著題材游戲中紅樓游戲最少,究其原因不是作品本身影響力不夠,而是商業化空間有限,上面所說的兩個方面也就是商業化空間有限的重要因素。
曾幾何時,紅樓IP的開發與傳播出現了影視改編、電視講壇、圖畫動漫、網絡空間、消費物品等多樣化傳播形式?,F在我們不得不思考經典IP《紅樓夢》如何轉化為當下“現象級”IP,這就需要紅樓IP影視開發者轉變觀念,注重年輕化、時尚化、商業化。40多年的改革開放進程,我們經歷了消解嚴肅、快餐文化、讀圖時代等一系列時代現象,《紅樓夢》的傳播方式和審美批評理念不再適用于當下新興的大眾需要。盡管學院派紅學依然沉浸在文字文本里,但精英紅學與大眾紅學的區別在于,精英紅學體驗的是經典的厚重與高貴,而大眾紅學需要的是普適與通俗。傳統文化經典在世俗化和大眾化的過程中,傳統研究的學科視野受到強大沖擊,過去以文本和專家為中心正轉向以本文和大眾闡釋為中心。解構主義大師德里達曾說:“文本沒有確定性……一切都始于再生產,一切都已經存在。本文儲藏著一個永不露面的意義,對它的確定總是被延擱下來,被后來補充上來的替代物所重構?!薄都t樓夢》的文本同樣沒有確定性,完全可以進行IP二次再創作,用符合時代消費觀念的IP影視開發對原文本進行重構。
另外,要允許后現代解構和戲說式的改編。對經典進行解構和戲說式演繹以周星馳《大話西游》系列為代表,他用獨特表達方式反射出20世紀八九十年代社會解構、戲謔、質疑的價值顛覆,被公認為一部“后現代”無厘頭風格的經典影片,《西游新傳》(2010年)的改編同樣也遵循著這樣的思路。那么,“大話紅樓”能否被大眾接受?在保持故事內核的基礎上隨意發揮,在情節設計和人物塑造上進行大膽想象并不拘泥于原著,這些都可以進行嘗試,使其成為一部不斷再生的“超級IP”?!段饔斡洝稩P系列產品的火爆說明,傳統文學經典作品的IP影視開發要體現消費時代的審美風尚和歷史語境,這個過程既是現代創作者的精神氣質和思想表達,也符合這一時期受眾的作品期待、審美解讀和理想寄托。正因如此,“大話西游”系列文化產品獲得市場的熱烈反響,既實現了經典作品時尚化,又實現了文化傳承與文化創新。受“大話西游”IP開發系列產品的啟示,紅樓IP開發應以影視作品改編為基礎,向上游文學藝術作品以及下游主題娛樂業、周邊衍生消費品產業延伸,同時在開發的過程中,應避免產品的粗制濫造對這個老經典IP的消耗,打造真正的中國文化大IP。充分認識大IP屬性,在網絡改寫中要轉變敘事模式,重塑傳奇人物,利用流行文化符號進行創作,才是傳統文學經典成為大IP的必由之路,讓紅樓IP多領域共生,成為一個能夠不斷衍生、創造更多文化價值的文化符號。從歷史經典到現代時尚,是文化產業對歷史文化資源的開發和利用,是當代大眾文化對傳統民族文化的基因表達;從文化經典到娛樂時尚,是文化產業對傳統文化經典生命周期的延長和對文化價值鏈的拓展,是對傳統優秀文化的重組與更新。
我國互聯網經濟中,以中華傳統文化為內容的IP占絕大多數。在紅樓IP的打造和生產上,要注重內容的質量,重視“共情”的力量和“故事性”的重要性。怎樣講好一個紅樓故事,紅樓IP如何定位受眾并獲取商業價值?這是一個傳統文化重生的問題,也是紅樓IP如何以新面目、新形態重新打造的問題。將紅樓IP以新的語境和新的表達方式,與當下的用戶進行溝通,代表著《紅樓夢》這樣的傳統文化經典可以用IP的形態重生。紅樓IP開發商業價值的高回報和文化價值的經典性不是相互排斥的,紅樓IP的優質性可持續開發就是要不斷提高IP文化產品水準,拓展紅樓IP產品價值鏈,將其轉化成新經典IP的文化資產。紅樓IP的“二度創作”與“再創造”,不能僅僅是故事內容上的取舍,它還需要價值引領的提升。它需要尊重“故事為王、情懷至上、角色擔當”的IP影視開發規律,也要接地氣、符合年輕一代的消費口味,才能引領審美消費新時尚,實現紅樓IP影視開發的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
《紅樓夢》以其超常的想象力,給人們留下了豐富的闡釋空間,成為文化產品開發創新不可多得的一座富礦?!都t樓夢》中的人物、故事的吸引力和可再創空間的無限性,作為中國最優秀、開發價值最大的IP文化資源,無論是學術研究、文化藝術創造還是資源利用,無論是紅樓故事的可重構性還是紅樓文化傳播的廣泛性,都具有巨大潛力。借助文化IP開發的方式發展出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紅樓夢文化創意產業,不僅是中國文化產業運營者的課題,更是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構建國家形象的最好實踐。
(作者單位:三亞學院人文與傳播學院)
新媒體時代《紅樓夢》的文化元素傳播
夏曉寧
一部經典首先被閱讀,然后才會產生審美價值、社會價值、哲學價值等?!都t樓夢》作為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從當年的“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到新文化運動時期首推的長篇白話文小說,200多年來它一直影響著中國人的情感認知與審美判斷。
然而,隨著科技迅猛發展,閱讀環境改變,紙質閱讀越來越少,一批批經典文學著作在與電子技術、網絡世界博弈中敗下陣來。《紅樓夢》將如何繼續傳遞價值,人們如何有興趣再回到文本閱讀,這部文學經典中的文化資產如何得以傳承并繼續成為植根于國人心靈和生活中的審美情志等問題,確實值得我們關注。
筆者認為在碎片化、娛樂化、圖像化、去經典化的時代,借助于新媒體平臺,以《紅樓夢》中的若干文化、情節元素的傳播點為經典巨著熱場宣傳,無疑是一個吸引關注甚至回歸文本的極佳途徑,而經典文化元素的傳播最具符號性、接受性和長久的影響力。
《紅樓夢》書中存在著大量的審美文化元素。近百萬字、四大家族、五代人,一部《紅樓夢》說盡了歷史、時間與生命的模樣,記錄了青春、夢想與失敗的憂傷,作者不慌不忙地講著人生的希望與放棄、美好與毀滅、宿命與抗爭。合上書本無論多久,我們都會記得那些美好的情感和生活印記:題詩帕、酒令簽、玉簪粉、葬花詞;吃螃蟹時溫熱的酒、結詩社中風雅的箋,蘆雪庵的鹿脯肉、醉眠時的芍藥裀;鬼臉青中陳年的梅花雪、桂花樹下幽咽的清笛音,晨昏定省的禮儀、筆墨紙硯的考究;還有紅樓夜宴、元春省親、黛玉葬花、共讀西廂、海棠結社、晴雯補裘等經典場面。不同時代的社會結構變化會瓦解很多故事,然而這些美好的情感和文化卻可以跨越時間的限制,長久地被讀者所需要和傳承。這些審美元素一直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紅樓夢》里不厭其煩地描述著茶盞、菜肴、服飾和禮儀,凝聚著中國傳統文化中令人向往的審美情趣,展現著這種美歷經千年仍在中國人的物質文化與精神生活中得以延續。
多年以來,《紅樓夢》的傳播主要是依托文本閱讀、影視戲曲與學刊雜志,現在又多了自媒體、公眾號等新媒體平臺。那么,在新媒體時代《紅樓夢》如何形成更具影響力的大眾傳播?無可置疑,使用新興媒介、挖掘傳統媒介的全新傳播形式最為直接有效,網絡文學、影視劇、電視欄目、講座直播及短視頻等都具備現實操作性。
網絡文學或可作為經典的衍生作品,但難以把握。中國古典小說為網絡小說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文學資源,網絡小說也為我們提供了重新解讀古典名著的契機,比如今何在的《悟空傳》等。因為這種轉化需要打破與解構,對于《西游記》這樣的神魔小說來說,相對比較容易操作且接受性較好。那么,《紅樓夢》這樣的古典文學作品在網絡文學環境中的現狀如何呢?來自北大的網絡文學研究者葉栩喬對此做過大量研究:“據不完全統計,僅晉江文學城的紅樓同人就已經超過3000本,另一大女性向文學網站瀟湘書院中,紅樓同人的數目也至少在300本以上?!钡窃S多作者“通過精心的情節設計拆散木石前盟,為林黛玉開辟理想的生活圖景:不再‘捐館揚州城’的父親、強大的兄弟姐妹,尤其是既能夠施加保護、又能夠提供甜蜜愛情、實現‘一生一世一雙人’訴求的配偶”?!都t樓夢》的故事、人物、內涵在網絡文學中產生巨大顛覆。最強跨次元“伏黛CP”將《哈利·波特》中偏執極端的大反派伏地魔與嬌弱靈性的林妹妹組成CP,顯見的是,這已經與經典流傳的《紅樓夢》相去甚遠了,但充分證明了年輕人群體中《紅樓夢》的讀者群仍在可觀地延續,也為其他方式的傳播提供了多種可能性。許多短視頻就是年輕人通過《紅樓夢》同人小說、影視作品跨次元編輯制作的小作品,若將其看作《紅樓夢》的文學衍生作品,單從元素化傳播來講未嘗不可。
影視劇改編的接受范圍較大,更容易形成國際性傳播力度。上個世紀20年代以來,《紅樓夢》就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戲曲電影以及舞臺戲曲,其中以87版電視劇的影響最大,至今仍是必播熱劇和收視經典。
對于影視而言,編劇是《紅樓夢》的最大掣肘,改編起來費力不討好,所以應對劇本改編采取開放包容的態度。隨著電視劇的拍攝制作能力提升、國產劇集的海外影響力增大,為《紅樓夢》創造新時代經典國風電視劇提供了可能。電影形式雖不容易展現完整,但更適合經典故事元素的傳播?,F在電影劇作的改編模式很多,多節選經典情節拓展影片,若將《紅樓夢》改編成電影版《木石前盟》,以“神話+歷劫+愛情+家族”的模式串聯故事情節,也不失傳奇性。另外,全球首部手繪動畫油畫傳記電影《至愛梵高·星空之謎》的上映,對于新媒體時代《紅樓夢》文化元素的傳播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啟發?!都t樓夢》自刊刻之初便有繡像插圖,其后改琦、孫溫,至劉旦宅、戴敦邦及更年輕的譚鳳嬛等都有精彩紅樓人物畫作。繪畫資源豐富,水墨動畫片數字科技成熟,“名著+名畫”的水墨動畫版《紅樓夢》也許是最易被國際市場接受、最易形成國際傳播的形式。
電視欄目可操作性強,在一般受眾中影響廣泛。2017年,傳統文化類節目集群開始在電視上出現。2018年,包括《國家寶藏》《朗讀者》在內的九大綜藝集體亮相法國戛納國際電視節,中國綜藝開啟了“全球供應商”模式。中國文化元素成為中國電視國際傳播的核心競爭力,成為中國文化走出國門的另一個方式。
筆者以為《朗讀者》《經典詠流傳》《上新了·故宮》《聲臨其境》等電視欄目模式,也非常適合《紅樓夢》文化元素的傳播?!独首x者》的節目模式適合深度解讀作品的文字魅力、文化魅力、情感魅力,以細節帶動書籍,形成完美的古典文學與當代文化的對話、《紅樓夢》文本與現代讀者的對話。
同時《紅樓夢》中有大量的詩詞戲曲可以創作改編。87版電視劇的歌曲影響力廣泛且具有經典性。書中還有大量傳統戲曲,包括對情節起轉折、點睛意義的詞牌曲目,比如《紅樓夢》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兼具中國傳統戲曲之美與紅樓情節情感之美。還記得,2017年87版《紅樓夢》30周年的紀念音樂會,曾勾起多少人的紅樓記憶,這是我們對一部巨著的記憶,也是對傳統文化的記憶。
講座直播簡單明了、收視廣泛、直接有效。對于艱難晦澀的傳統文化和典籍文化,一部分普通讀者似乎沒有耐性深入其中。那么,學術講座的形式是否能夠改善這個問題呢?事實證明,專業是“圈粉”最強大的武器。中國政法大學教師羅翔在2020年3月9日受邀入駐B站后,很快就成為了粉絲破百萬的up主。2020年6月2日,中國紅學會副會長孫偉科先生在國博大講堂直播《家族悲劇:賈府的興亡之變》講座,平臺提供數據顯示直播期間觀看人數達556萬,這或許為我們傳播講解古典文學作品內部復雜深刻的文化底蘊,提供了一種新的形式。
筆者希望尋找經典讀本與當下受眾的銜接渠道,試圖以“文化元素—傳播—關注—回歸原著”的方式,嘗試以經典文化元素傳播調動年輕人回到文本閱讀的興趣,使《紅樓夢》在全新時代仍然以活的經典的方式存在,并以此重新建構《紅樓夢》的影響力,將這部經典名著的文化元素傳遞給新一代,成為我們生生不息的民族情感和審美態度。
(作者單位:遼陽市紅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