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周三的孫女周小艷考取了公務員，上班后第一次領工資，給周三買了一件外套，也給自己買了褲子。當她穿上新買的褲子在周三面前擺炫時，周三看到的是一條半新不舊的牛仔褲，綻線、起毛、褪色隨處可見，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在兩個膝關節的上下各有兩個大小、形狀各不相同的破洞。

“小艷，你這褲子是從垃圾場撿來的嗎？”周三不解地問。

“爺爺！你怎么說話呢？我花了680塊錢剛從網上買的，它是當下最流行、最時尚的女褲。”周小艷嘟噥著嘴說。

“這樣的破褲子現在送給別人都不穿，你還要花這么多錢買？還什么最流行、最時尚？難道你腦子感冒了嗎？”周三生氣地說。

“它叫‘乞丐服’，年輕人都喜歡。”周小艷非常委屈。

“現在人怎么啦？難道還想做‘乞丐’？”周三非常不解，接著說：“好吧！小艷，我讓你看一看真正的‘乞丐服’。”

周三非常虔誠地從一個舊箱子底下拿出一條破舊的褲子，給小艷看。這是一條什么樣的褲子呀！褲腰沒有了，兩條褲腳只剩下了半邊，屁股和膝蓋也沒有了，褲腿上補丁挨補丁，大補丁上摞著小補丁。周三說：“孩子，這是你太爺爺留下來的真正的‘乞丐服’，我和你太爺爺都做過乞丐，穿過它。它的故事，我給你講一講。”

“1946年7月，國民黨撕毀合同，向淮北根據地瘋狂進攻。為了保存實力，根據地干部、軍民在上級黨組織領導下，向大運河以北的淮海根據地撤退，你的太爺爺所在的連隊擔負撤退人員安全保衛工作。渡河時，撤退隊伍受到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你的太爺爺和戰友們進行英勇回擊。戰斗中部隊損失很大，你太爺爺受到了重傷。戰斗結束后，你太爺爺被運河邊的一位姓賈的大嫂秘密帶回家養傷。由于你太爺爺的褲子在戰斗中被炮彈炸碎了，不能穿了，賈大嫂在你太爺爺痊愈后，把她丈夫僅有的一條褲子送給了你太爺爺。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國家的經濟受到重大損失。許多地方、許多家庭缺衣少糧，吃上頓沒下頓，多數人由于缺少營養而出現浮腫。青黃不接時，日子更難熬，家家靠野菜充饑，野菜吃完了，只好出去要飯。你的太爺爺帶著我去要飯，由于我沒有褲子穿，你太爺爺就把這條1946年賈大嫂送給他的褲子給我穿。有一個春天，我和你太爺爺在要飯途中，經過一塊田地時，發現地里有一些胡蘿卜。雖然這些胡蘿卜很小，有的已經爛掉，有的已經凍壞，有的被老鼠啃過。但是你太爺爺和我就像久經荒漠的人突然見到綠洲一樣而欣喜若狂。你太爺爺和我拼命地找啊、吃啊！吃啊、找啊！一時間，你太爺爺和我吃飽了肚子，還積累了一堆胡蘿卜。這時，新的煩惱又來了，這一堆胡蘿卜怎么帶回家？沒有口袋，也沒有其他能夠裝胡蘿卜的工具。過了好一會兒，你太爺爺才想起了一個辦法，他讓我把褲子脫下來裝胡蘿卜。你太爺爺背著用這條褲子盛裝的胡蘿卜回家后，東家一碗，西家一瓢地分給鄉親們，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后來，你太爺爺一直穿著這條褲子，直到去世。他老人家臨終時，叮囑我保存好，不要丟失，要把它傳承下去。”

周三講的神情凝重，淚眼漣漣。接著他語重心長地說：“孩子，現在我們的生活條件好了，但是，不要跟風，不能忘本，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艱苦奮斗、勤儉持家的傳統。你現在是公務員了，要廉潔奉公，努力工作，把自己的知識和本領真正用來為老百姓做事。”

小艷很聽話，在工作中勤勤懇懇，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有條理，符合要求。在脫貧攻堅最后階段，她下基層、深入困難戶，堅持扎根扶貧第一線，三個月不回家。受到農戶、同事、和領導的一致好評。

小艷由于工作踏實、勤懇，被調去交通管理局工作。這下麻煩了，以前那些從不聯系的同學、朋友，主動聯系，從來沒有聽說過親戚，主動找上門。他們有的打電話，有的直接找到單位，與小艷敘舊、攀親。晚上下班時，常有車子來接小艷去玩，星期天、節假日總有人邀請小艷免費旅游。他們請小艷吃飯，給小艷買東西，陪小艷去健身，甚至直接給小艷送錢。

一個星期天上午，小艷家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小艷并不認識她。來人對小艷非常親熱，讓小艷叫她表舅媽，說自己是小艷奶奶的姨姐妹的外甥的媳婦。小艷今年才二十二歲，她的奶奶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聽說有這樣的親戚。來人很健談，說了很多小艷不知道的事情，說的小艷云里霧里的。說著說著，來人表明了來意，說他的兒子是搞工程建設的老板，想承包縣里新開發的交通工程，請小艷想辦法幫忙通融，說著拿出了一個小包送給小艷，小艷不要，來人把小包放在桌子上，轉身急速離去。來人走的很快，小艷想把東西還給她，就是攆不上。

小艷打開了小包，一下子驚呆了，包里是一只又大又粗、金光閃閃的金項鏈。小艷不知如何處理，只好回家問爺爺，周三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平靜地對小艷說：“現在人們都想靠近你，和你拉關系、送東西給你，都是看中你手中的權力，這些東西都是不定時炸彈，隨時可以爆炸。你要注意呀！”小艷回來后，向組織作了匯報，把別人送給的東西全部上交紀委。

周三生病住院期間，小艷只要有空就來陪爺爺。周三總是給她講故事，講太爺爺當年打仗的故事，講太爺爺在建國后帶來鄉親們發展生產、恢復家園的故事，以及抗美援朝期間，怎樣組織群眾支援前線的故事。也講自己親身經歷的故事。

周三病危前雙手緊緊地拉著小艷，然后費力地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木箱，目光慈祥地看著小艷說：“孩子！爺爺這一輩子沒有給你留下什么財產，現在我把你太爺爺1946年的褲子留給你。”周三氣喘吁吁，停頓一會兒，又說：“希望你能保管好并時刻提醒自己，要終身聽黨話，跟黨走，一輩子扎扎實實、勤勤懇懇地為老百姓工作。”

“爺爺，這是你留給我最珍貴的財產。你放心，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去做，一輩子聽黨話，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勤奮扎實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時把你給我的寶物當作無盡的精神財富，一代一代地傳下去。”周小艷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