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現代戲創作的豐碩成果
在我眼中,劉子微一直是一位特立獨行甚至有些叛逆的京劇演員。她的每一出新創劇目都會伴隨著評論界“七嘴八舌”的聒噪聲,但她從未妥協,也從未止步,一直拼搏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憑著一股子倔勁和狠勁堅持著京劇與時俱進的自我探索之路。應該說她的藝術歷程經過多年的打拼早已浸染堅韌、拼搏和不屈的生命底色。而她也正是帶著這份底色堅守舞臺,走進一個個角色的內心世界。盡管她飾演的那些女性人物背景不同、身份不同、性格有別,命運更是大相徑庭,但“她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烙印了劉子微獨有的生命底色。同樣,這種底色也被印在了劉子微的新創京劇《母親》中。
京劇《母親》 毫無疑問是一部革命題材的現代戲,講述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蔡和森的母親葛健豪的事跡,但這位母親卻與當今戲曲舞臺上的評劇《母親》、上黨梆子《太行娘親》中的母親形象有著天壤之別,葛健豪的人生完全擔得起“硬核”二字。她被人尊稱為“20世紀最奇異的婦人”、被毛澤東題為“老婦人新婦道,兒英烈女英雄”。
演員劉子微和葛健豪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與命運抗爭,與自己抗爭,堅持著、奮斗著,不改初衷,用自己的滿腔熱血鋪就人生之路。熟悉劉子微的人去看《母親》的演出,會發現她比以往任何一臺劇目更要認真努力,她把身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這個角色中,也把自己身體中埋藏的潛質全部激發出來。這給喜歡她的觀眾帶來了欣喜,因為這不僅意味著京劇舞臺上又多了一個可堪回味的精彩藝術形象,也讓人們看到了一個有趣的規律——在一位演員十年如一日的堅守下,總會遇到一個適合的劇,碰上合適的人,在某一個時間節點摩擦出絢爛的火花。在火花的映襯下,這個舞臺變得更加瑰麗多姿,同時也會讓更多的人感受到這位演員的可塑性和表現力。
可以說京劇《母親》在順應當代戲劇節奏,營造舞臺綜合審美意境層面展示了多方面的優勢。主演劉子微尤其不負眾望,其表現值得稱道。劇中,她極具個性的唱做得到了延續,全程踩蹺表演頗見功力;另一方面她將葛健豪命運的幾次轉折中的人物內在情感外化得層次分明,其表演的分寸感、節奏感拿捏得當,身段、表情、音色、步法與音樂配合得嚴絲合縫:有休夫時的堅毅果決,有高齡求學時的勇敢篤定,有跳法國舞蹈時的飄逸瀟灑,有得悉噩耗時的呼天搶地,有與子分別的依依不舍,有思念親人時的悲傷落寞。比如,有幾場戲給人留下特別深的印象。第二場“考學”,葛健豪帶著女兒蔡慶熙、蔡暢和6歲的外孫女來到長沙女子教員養成所報名上學,當得知兒孫都能入學后,她主動向方老師提出“女子解放不論年紀,我要報名重奮起”,日后回家辦女校!方則認為葛健豪“年以半百,和兒孫上學……笑煞人也!”正巧此時,校長和縣長來報名處視察,葛健豪勇敢自薦,自我改名,由葛蘭英改為葛健豪,并發出“身為女人何罪有?……恨人間最苦是女人,憤憤憤,我憤世道太不公”的詰問,當眾表示:“誓做一回大寫的吶人吶!”在這一場中,劉子微飾演的葛健豪念白清楚有力,唱段慷慨激昂,表演上雖然是老旦的扮相,但為了突出改名后,由50歲變為15歲,一些身段和手勢充分借鑒了花旦的表演,尤其是當縣長質疑她的小腳時,劉子微竟然在臺上踩著蹺跳起了跳繩,將葛健豪心態的年輕和求學的志向表達得淋漓盡致。
第四場“求學”中,有兩個難點表演,一個是踩蹺跳法國舞蹈,一個是踩蹺耍旗抗議示威。這兩段表演大家都為劉子微捏了一把汗,大幅度的身段,急速的圓場,呼號吶喊,奔走相告,結伴向前,且唱且舞,形體和聲音上完全放開了,扎實的唱做功夫讓觀眾懸著的心穩穩地落了下來,觀之還有了一股豪爽之感。緊接著“尋女”和“別子”兩場是演出的重頭戲。作為母親,最大的悲哀莫過于看著自己的兒女被推上刑場而束手無策。兒媳向警予與婆婆葛健豪的關系勝似親生母女,當向警予被殺害后,葛健豪獨自一人趕到刑場,兩段重點唱段唱得悲憤激昂,讓人聽來字字錐心,句句泣血。“別子”一場,劉子微與蔡和森的飾演者藍天的表演可謂相映生輝。劉子微的唱輕重緩急、張弛有度,藍天的唱則是響遏行云。在高聲低吟中將母子壯別表現得感人至深。戲到結尾處,在空曠的舞臺上,劉子微飾演的葛健豪拄杖遙望遠方,眼中充滿了對中華崛起的期待,當楓葉如火一般映照全場時,她的身姿亦被映襯得如火般熾烈。
一個優秀的演員遇到一個優秀的角色,那真的是相得益彰美妙絕倫,雙方都會綻放出無比的光彩。劉子微與葛健豪的相遇便是如此。祝賀劉子微又遇到了一個“合適的人”,也祝賀武漢京劇院在為京劇現代戲尋求轉機所進行的藝術實踐取得的豐碩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