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乘詩而來》:無論是大人或孩子,都不喜歡令人生厭的教育方式
兒童文學由于以“兒童”為中心而成立,因此“教育性”成為其先天屬性而內生于“文學性”中,“教育問題”也便作為兒童文學的常見題材貫穿于文學史中。兒童文學與兒童教育、教育學的關系非常復雜,其互動共生的存在狀態創造出跨學科間際的無窮嶄新命題。現實主義兒童小說對此有得天獨厚的表達優勢,特別是在我國現代兒童教育觀念的拓新依然處于方興未艾之時。正是基于此背景,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與定位趙菱的新作《我的老師乘詩而來》。
在當下我國原創兒童文學力量呈現勃勃生機態勢之際,《我的老師乘詩而來》能夠獲得首屆“長江杯”中國現實主義原創兒童文學優秀作品征集活動一等獎,足見其對兒童小說的“現實主義”審美關懷有深刻獨特的表現。這部敘述風格樸素自然、情感基調清新明亮的作品在多個層面啟迪我們探討現實主義兒童小說的美學命題。
兒童文學是專門為兒童服務的文學。兒童的現實生活樣態及其存在問題,毫無疑問是兒童文學選材的邏輯起點。此一基準的客觀事實奠定了兒童文學的本土性與民族性內涵。“現實型”與“幻想型”是關注解決兒童生存與生活問題的兩大文學路徑,其思維方法與藝術形式各有千秋,但其共同的價值目標都是促進兒童的心理與精神健康,主體性構建與人格健全發展。毫無疑問,在表現生活與反映問題的直接性與實時性、想兒童之所想、急兒童之所急等文學功能實施方面,現實主義的美學方向顯然具有突出的審美優勢與自然的責任擔當,當然同時也意味著更高的發展要求。特別是,當童年書寫的現實主義切入有多種時間向度的可能性時,關注當下兒童的“現實”雖是最基礎與迫近的,但其實恰恰可能因“近距離”而造就審美觀察、反思、提振現實的難度。立于當下的現實主義表達是更加拷問一位兒童文學作家的情懷與功力的一個重要視角。因為,我們的現實主義作品對兒童生活只作出了部分反映。《我的老師乘詩而來》屬于迎難而上的優秀原創作品。
這部作品有關于特崗教師如何關愛留守兒童與發展鄉村教育,此一寫作在同類題材中要出新意并非易事。趙菱對“題旨”的把握體現出她對兒童文學文類屬性較透徹純粹的直覺。她真正以鄉村兒童立場去審視教育環境,并受特崗教師的生活原型啟發,以理想主義的價值態度呼應兒童精神需求,探尋教育的本質,給出面對現實與解決問題的路徑。“能量賦予”在這部作品中很顯性,作者道出的也是教育者的本分,但教育回歸“常識”卻成為時代難題。在教育功利主義盛行的當下,淳樸的特崗教師與可愛透明的留守兒童,他們之間用“詩”演繹的教育生活,恰在最本質的層面為我們還原了教育的要義,創造出極富生機與自由的教育活力。
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我們都不喜歡灌輸的、呆滯的、壓抑的、令人生厭的教育方式。教育的創造權首先握在大人手里,兒童是被動的,但他們也會反抗。教師是一盞燈,他要照亮兒童,就像作品中的江老師,現實中我們也有難以計數的這樣的好老師。但同時我們也在感慨,有多少孩子,特別是留守在鄉村中的孩子,他們在翹首以待著這樣的好老師。作為一名年輕的特崗教師,江老師在剛來到鷹嘴崖這一古村落時,他也有巨大的落差,也有沮喪與失意,但他以崇高的愛、責任與使命感很快戰勝了這一切。特崗教師的自我價值追求本身是個教育命題,他們在自我教育中實現對兒童的教育。鄉村教師隊伍建設如今是鄉村振興的重要命題,趙菱的創作呼應了這一時代聲音。
“我的老師乘詩而來”,這一童稚聲音極具浪漫氣質。在孩子的愿望世界里,老師就應該是詩樣的,詩代表了最高審美理想。詩歌中充滿了令人興奮的語言,極富創造性的想象、游戲與自由的韻律之美,詩意是一種生動的情感,師生以詩為介,建立起平等、優美、和諧的交往關系。詩歌極致的審美的非功利屬性,淡化了教育情境慣有的刻板、凝結、沉悶的印象,而使得鄉村教育呈現出活潑的生命新氣象。詩情內在暗合于童真的精神宇宙,代表了生命自由的至高形態。教育的過程唯有尊重與契合于此,才能真正釋放主體活力,創造出人才培養的奇跡。沉甸甸的教育大權就握在教師手里,這樣一份形成和塑造“人”的崇高職業,社會以及每一個個體,是否對其保有了足夠的尊敬?
江老師的兒童教育觀是現代的,他以一雙愛與發現的眼睛對待每一個孩子,與他們真誠平等地交流。他以成年人的理智、執著與勤勞,孩童般的天真、好奇與敏銳,踐行著一名普通特崗教師的誓言。教育的本質是喚醒,是愛的守護,是心的照亮。理想的教育要求教育者本身是強大的,強大到他有資格與能量去影響、改變他人。鄉村振興的未來在今天的孩子,今天的他們獲得了怎樣的教育,他們被給予怎樣的愛與關懷,他們也便會將怎樣的溫暖與光亮傳播給未來的大地,生生不息。
趙菱在譜寫最美鄉村教育,也在勾畫著兒童教育的應然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