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幸福

落日的光影

搖動這個柔軟的黃昏

現在，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

萬物生長的欲望

黑夜一樣涌過來

旁邊是一條大河靜靜流淌

頭頂是旋轉的星空

我們一言不發

云端的火車站，老式的蒸汽機車

在天空嘎吱嘎吱地咬

我多么幸福

我一個人就擁有世上的寂靜

蟬鳴

在果馬山谷

我們對著滿地折斷的樹枝

談論剛剛結束的一場臺風

閃電不斷把天空撕開

又迅速地合上

雷聲在山后沉悶地滾動

李有柱叫了我一聲

我和他說了幾句話

再轉過身時

只有蒼茫暮色中

越來越黑的群山，和

越來越黑的蟬鳴

祈禱

山谷的最高處

大陰山頂的巖石

經過整個冬季的冰凍之后

在這個溫暖的下午

“嘭”地一聲碎裂

向山凹滾去

兩只灰喜鵲驚慌地飛向天空

我和叔叔走在老屋前的路上

大樹影子一樣退去

我們慢慢走著，但我們走的

不是同一條路

它們隔著幾十年的時光

木板門推開

奶奶拍著衣服上的灰塵走了出來

她手搭在額頭，看了看天空

仿佛從來沒有死去

風把日光吹亂

滿岡的樹像奔跑的孩子

樹葉驟雨般落下來

像災難突然來臨時

一陣慌亂的祈禱

在塔布河谷

我是在下午到達的

塔布河在光影和霧氣中蜿蜒

成為輝煌落日的一部分

一只船從對岸劃過來

船又薄又小

在我驚恐地注視下

慢慢停向岸邊

幾個人跳下來

面對面走向我

潮濕的腳印印在泥地上

旁邊的石崖上

一張尋人啟事

字跡已很模糊

一個人用打火機點燃它

我感覺他給走失者舉行了

一場火葬

羊群走進黃昏的柵欄

天空晶瑩，草原遼闊

它們“咩咩”的叫聲稚嫩而溫和

它們中的一只將被宰殺

變成篝火邊美味的烤全羊

一陣陣風在草原上沖撞

像一群自由而盲目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