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敏:逆著時光的河流回到本源
2017年下半年,我開始參加精準扶貧工作,下鄉駐村成為常態。我可以近距離接觸鄉村了。
那是我的故鄉百里洲。歸鄉之旅,是一條溯回的路,逆著時光的河流,回到本源,回到初始的地方。鄉村是接近我們生命本源的地方。鄉村的天地緩慢陳舊,時光斑駁的痕跡、強烈直觀的生命運行軌道,還有強烈的童年氣息,都朝著我來了。
幾乎每天,都有些事融合了前塵舊事和對未來的思慮,以意想不到的面目出現,其復雜性迫使我去了解、去思考,關于世故人情,關于時代環境,關于精神向度。“我”只是在場,但并未完全融入。隔膜多少都會存在。而距離感給了我這個觀察者一個思考的空間。
扶貧工作中,常聽到村干部和有經驗的扶貧同道者說,千萬不要低估這些身處底層的人群。那些或因為地域和家庭限制,或遭受疾病和意外事故的碾壓,陷于貧困的人們,總在不經意間螢火蟲似地向我們抖露清亮的光芒。
同時,不得不承認,很多物質上的貧困與精神層面的貧瘠是關聯的。“貧困”一詞,是相對于有一定經濟收入的人群劃分的,也應是相對于身體健康、精神健全人群劃分的。而農村在歷史進程中,走到了一個錯綜復雜的局面,表現在:大量人口涌向城市后留下的空虛衰弱、環境破壞、土地荒蕪,老者弱小眾多,收入低且不穩定,保障機制不健全,有病難醫,精神缺乏支撐,歸屬感和存在感稀薄。
鄉村的弱勢群體大面積存在著,需要更多精神上的關注和幫助,否則無異于“隔靴搔癢”。我接觸的一些扶貧干部,已經注意到這一點,在工作中盡力而為。而我用筆記錄了一些弱者的故事,如孤寡老人、留守兒童。在文字中,作為敘事者,“我”盡量用平視的眼光,原生態地記錄,將故事交還給被記錄者,安靜地觀察與呈現。
有些事情,并非依靠物質就能解決,如鰥寡者的孤獨、留守兒童缺失的父母之愛、鄉村廣泛存在的兒童性侵……物質層面脫貧后,人性人心的問題并未完全解決。今天,文學應該如何反映現實生活,如何書寫身處底層的人們?用“我在”姿態去書寫吧!不僅要寫出當下鄉村的生存現場,還要寫出鄉親們的精神現場和心理現場。我希望在我的文本里,“我”能夠身處這三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