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燈火綿延到除夕的高山上

立春時辰就要到了

村子將在鞭炮轟響中擺出最鋪張的宴席

一千種風將吹拂一千種人心

父親仍像往年那樣，在祠堂的屋檐下

點亮三盞燈。在昨日

起霧的航道跨越大海送我回來

今夜，春寒侵入千家萬戶

寧靜的南渡江醞釀旅程中的又一次轉折

 

靜候之年

 

是時候回到故鄉

摘一筐云上的野菜

為媽媽和阿弟阿妹們

煮一鍋久別重逢的家常

 

在鼠跑鳥鳴的院落里

阿爸像夢一樣親手

種下番石榴和檳榔樹

散養年節敬神的雞鴨成群

看護曾經荒蕪的田地

 

是時候愛我們的父親

每天虔敬地承擔他衰老的河流

并在夜里陪伴他為生活度日如年

但他的目光一年四季感知風雨

他的孤獨堅守每一把耕犁的苦痛

在世間僅贏得一家之主的榮耀

 

是時候在他鄉遇見一個奇跡

我的心空著，端在每一次對視中

并在川流不斷的雨后彩虹中

靜候繁花盛開

 

 

致阿爸

 

你吩咐了一種意外的生活

一大早起床逛九月里最危險的集市

南渡江的秋水一夜之間

追隨山竹遠征大陸之側

毫無波瀾地留下一座初心不改的路橋

 

你并不在意腳下

川流不息的孤獨和水漬里泛起的星光

執意湊在打獎的人堆中

找尋昨夜美夢中的神意

 

當這座小城無人關懷的云層靜謐地撤離

你或許會突然想起那曬在

祖屋黑瓦房頂上一個世紀未收的葬禮

和一個來自兒女親家的未接電話

 

陽光越來越熱

天空的影子越來越茂盛

汗透了你稻香味的新襯衣

和微風里不曾遠離的愛的灰燼

 

趕路

 

豎個雷在藍天里

含著秋雨的餓走在大路上

竊竊私語

 

一個電話打到夢里

 

滿臉麻子的夢

有著明亮的世界觀

掛在螢火蟲的鄉下

享受生活簡樸的寧靜

 

女兒

 

幸福的呼吸涌入十月之翼

彩云追月環繞降生的喜悅

新夜細雨傾訴著所有河流的上升

我的女兒是我注定遠行的存在者

是我永遠天真無邪的繼承者

是返老還童中最渺小的我

也是詩的爛漫中捧起的那一片星光

 

在無處不在的家中

她可愛的小心臟無眠地跳動

我的心小心翼翼地護衛她的稚嫩

她的小玩耍日夜快樂地操勞

像極了剛飛出春天的小燕子

她的眼神看著我是一枚幸福的小炸彈

她咿咿呀呀的學語長滿了花朵

她在時光地板上嬌嫩地學爬

她蹣跚學步的搖搖晃晃一下子撞入我懷里

她模仿我的咳嗽是秋日里最溫馨的靈魂擺渡

 

午餐

 

陽光穿過水滴未干的枝葉

半邊餐桌被照亮

 

你端坐桌前，靜靜地享用

臺風過后的午餐

不抹一滴油，不漏一粒米

 

爾后，你起身望向窗外，神魂出離

仿佛置身于風雨飄搖海島晃蕩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