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地回望，以陽關為起點

　　拉著你的衣襟學步了二十三年啊，祖國

　　我第一聲喊出的不是你的名字，是故鄉

　　一個叫上壩的村，一個叫高臺的縣

　　如今，她又變成一個叫甘肅的省

　　除此，我再沒有熟悉的地方

　　祖國，請原諒我的自私和狹隘

　　我甚至寫不全你乳兒的姓氏

　　胸中也未曾真正裝下過一條河流

　　學會的只有西北風的暴脾氣

　　因激動而狂奔，因憤怒而嘶吼

　　今夜，星辰相伴，俯身案前

　　我是如此細致而深刻地想你

　　攤開的圖冊上，一遍遍

　　觸摸你的肌膚。一遍遍端詳你的背影

　　大聲地喊出你的美

　　不再羞澀

　　我要用你鐘愛的桃木梳子

　　給你梳一次頭發。仔細到鬢角

　　風霜。褶皺。一路小跑和放學時間

　　在月光下，在荷塘前

　　為你表演周敦頤，舞飛天的衣袖

　　飽蘸筆墨，用方塊字的骨骼寫下中庸

　　而我終將抵達不了一條河流

　　就讓大海做我的墓志銘吧

　　讓愛不再干涸。而我喝下最多的水

　　來自祁連山。一滴，一滴

　　摸著灰褐色的石頭

　　垂落。流不遠

　　其間，逐漸縮小的是一朵雪

　　花還有娘。我無法言說

　　父親極力掩飾的悲苦和秋天

　　就像我無法言說你寬闊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