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他是一個真正的“俗世奇人” —— “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津舉行
馮驥才(左)接受白巖松(右)學生們送的特別禮物
“我覺得我自己的人生就像一條江河,碰上特別寒冷的季節要凍成冰,就是冰河;天氣變暖的時候就出現凌汛了;然后又趕上了改革開放的特殊時代,就卷入了激流中;可是在物欲越來越強的今天,我們往往忽視了文化正在瓦解,這個時候就卷到了生活深層的漩渦里。”當被問到創作《冰河》《凌汛》《激流中》《漩渦里》系列叢書的契機,馮驥才這樣說道,雖然這是一次非虛構、自傳體、心靈式的寫作,“但我認為這個東西不是為我自己寫的,而是讓別人通過我的個案來思考我們這個時代,只有把我們這個時代經歷弄清楚,才能更好地面對未來。”
開幕式現場
5月9日-10日,“冰河·凌汛·激流·漩渦——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召開,會議由中國作協、民進中央文化藝術委員會、天津大學、人民文學出版社、中國民協等單位聯合主辦,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承辦。“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精裝套書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同步推出。海內外120余位作家、藝術家、評論家、學者齊聚津門,共同研討馮驥才的這套作品和他五十年的文化人生。
“歷史把一個大活兒交給我了,我就必須要做”
在5月9日上午的“冰河·凌汛·激流·漩渦——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國際學術研討會開幕式上,馮驥才在文學、藝術、文化遺產保護等諸多領域的朋友都歡聚一堂。這其中,有王蒙、張抗抗、陳建功、劉恒等文學道路上的摯友,有韓美林、劉詩昆、王立平等藝術天地里的知音,有余未人、鄭一民、曹保明、向云駒等民間文化的同行者,有賀紹俊、李輝、周立民、謝有順等評論界的知心人,還有來自英、俄、法、德、意、韓、埃及、越南等多國的十多位翻譯家和漢學家。現場氛圍溫馨、熱烈,兼具學術的莊重與藝術的感染。
“大家看這個‘驥’字:首先一個‘馬’,馬不停蹄地奔波;上面是一個‘北’,天津大學原為北洋大學;最底下是一個‘共’,公共事務的‘共’,最核心在于中間的‘田’,他從未離開過這塊土地。”開幕式上,主持人白巖松用拆字的方法全新解讀馮驥才。
吉狄馬加在開幕式上
中國作協副主席、書記處書記吉狄馬加高度評價了馮驥才在文學創作、文化遺產保護上的卓越貢獻。他說,馮驥才是新時代文學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也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文化史上有重要影響力的標志性人物,他用文字真實記錄的這50年,也是中國發生歷史性變革的50年。與其說這是一部知識分子的個人思想史,不如說這是我們國家、民族在急劇變化中留下來的一種思想痕跡,具有很高的思想價值和學術價值。如同19世紀法國作家雨果一樣,馮驥才走出書齋,將自己的文化理想、精神追求變成了一種行動,他在文化遺傳保護上的貢獻不亞于文本的貢獻,展現了中國知識分子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
吉狄馬加進一步表示,要研究一個“完整”的馮驥才,需要將其放在更長遠的文化歷史的角度來看,他的小說承載著對歷史文化的傳承、民族精神符號的書寫,無論是在語言、文本修辭等各方面均能體現出中華民族的特殊文化品質。而從民族源頭找尋未來,對在當下堅定文化自信有啟示意義。
王蒙在開幕式上
作家王蒙作為馮驥才的摯友,他用“相濡以沫”來形容兩人之間的感情。“在某些困惑和困難的時候,我們也享受了‘相濡以沫’的溫暖!而在比較好的時候,我們絕對是相不忘于江湖。” 王蒙說,馮驥才不僅個子高,在精神上也是一個“高大上”的人。“面對馮驥才,我嫉妒非常少,我不能說絕對沒有,同行都有忌妒是吧?但是我的嫉妒差不多是零,我的快樂是99.9%……”
英國巴斯大學教授余德爍把馮驥才寫韓美林的口述史《煉獄·天堂》翻譯成英文,這次他帶來譯稿,現場贈送給這對老友;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臧永清不僅請馮驥才共同揭幕“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精裝套書,還向后者送上《俗世奇人》(足本)發行100萬冊的紀念品;圣彼得堡大學東方系羅季奧諾夫教授發表了熱情洋溢、幽默智慧的致辭;著名音樂家滕矢初和鋼琴泰斗劉詩昆都用精彩的演奏助興,中國傳媒大學博導王志,現場朗誦起馮驥才的一首詩《路》:“這是一條時而歡樂、時而痛苦的路,這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但我決意走這樣的路,因為它是一條真實的路。”這首馮驥才寫于而立之年生活艱辛時刻的詩歌,也正是他后來幾十年人生的真實寫照,令全場觀眾都為之動容。
馮驥才在開幕式上
童年時曾親耳聽過解放天津的炮聲的馮驥才,他的文學與改革開放同步,最早的作品都出版于1979年前后。然而這位新時期文學的“弄潮兒”,在社會急速轉型、傳統文化受到巨大沖擊的時刻,放下小說的創作,義無反顧投身文化遺產的搶救和保護中,選擇了一條最邊緣的、孤獨的、無功利的路,即便他人都不理解,也非要把“文化的十字架”主動扛在自己肩上。正如他所說,“有些東西我們必須保留,它是我們民族根性的東西。我們保留多少,后代就會享有多少,這是我們這個時代必須承擔的使命”。他以一人之力同時拉著文學、繪畫、文化遺產保護和教育這“四駕馬車”,任憑困難重重,無視利益誘惑,堅守自己認定的方向、理想、追求和準則,以極大的定力,勇往直前,展現出一名行動的知識分子對社會的責任和擔當。
人文社向馮驥才贈送“泥人張”紀念品
為何要選擇一條艱辛的路?這份非凡的定力從何而來?答案可以從人民文學出版社新近推出的“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精裝套書中找到。2014年起,馮驥才在人民文學出版社陸續出版了《冰河》《凌汛》《激流中》《漩渦里》四部作品,而這套精裝書正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為“冰河·凌汛·激流·漩渦——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國際學術研討會的召開全新出版的合集。在這套作品中,馮驥才以非虛構的寫作形式,記錄了自己從年輕時代直至今日半個世紀以來的文化人生。從青年時代寫起的《冰河》與《凌汛》,是具有自傳性質的生命史,講述新時期文學心路的《激流中》,則具有精神史的性質,而記錄文化遺產保護歷程的《漩渦里》,更蛻變為一部思想史。
《冰河》《凌汛》《激流中》《漩渦里》書影
馮驥才在研討會開幕式的答謝感言中說:“我這部書看似自傳,實際是我是從一個知識分子的親歷以及苦苦思考、追求與行動,表達我們這一代與時代共命運的精神特性,將推動社會的文明與進步視為自己終生不棄的使命。” 故而他說“知識分子的天職就是永遠堅守社會的進步與文明”。這部書中,他是把自己當做時代中的一員,從他切身經歷的全部真實,有選擇地來寫。而選擇的標準,正是他與時代的關系。從激情的投入到理性的自覺,一步步走到時代文學與文化的前沿。為此,從這部書中里我們不僅能讀到中國文學和文化半個世紀以來波瀾壯闊的發展和變化,更能讀到在這時代洪流中,一個知識分子選擇怎樣的路,才不辜負這個時代。
“這是給文化英雄的授勛方式”
5月9日下午和10日的研討環節,分為文學和文化遺產保護兩個會場同時進行,海內外眾多學者、評論家就“‘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系列作品研究”“馮驥才的非虛構寫作研究”“馮驥才與文化遺產保護研究”“知識分子精神史與時代轉型研究”等議題進行了學術研討。
研討會現場
中國作協副主席陳建功作為馮驥才的摯友,曾經他聽到馮驥才“死了”的誤傳,當時還哭了一泡。他回憶起二人共同走過的覺醒時代,尤其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與文壇好友們通宵達旦討論文學的激情讓他至今難忘。在他看來,新時期的文學給作家們帶來的不僅僅是思想恐懼和內心恐懼的解除,也不僅僅是文學尊嚴的尋找,而是一種精神枷鎖的解除,是文學向真正的人學的回歸。
評論家、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邱華棟則回憶起自己在《人民文學》創建“非虛構”欄目時與馮驥才交往的點點滴滴,他表示,“當時的作家缺乏走出書齋的能力,新聞記者又缺乏較高文學素養”,而馮驥才的作品則把文學、傳記、新聞類幾個點結合到了一起。在馮驥才身上,他看到了“既磅礴,同時又是微薄的力量,是傳承的力量、勇氣、能力,以及持之以恒的精神。”
“今天召開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就是給文化英雄的授勛方式,”評論家賀紹俊的這句話得到了在座嘉賓的一致贊同。他認為馮驥才塑造了一個當代知識分子的典范,從他身上看到了知識分子的希望。而評論家謝有順則坦言,“我一直覺得中國有思想的人不少,但是能夠把思想轉化成行動、轉化成實踐的人太少,”而這正是馮驥才令人欽佩之處。在謝有順的老家福建,曾是中國最大的雕版印刷所在地,“在大馮老師寫文章呼吁之前,當地是把雕版都是當柴火燒的,他寫的文章在《光明日報》上發了之后,當地才引起重視”,謝有順感慨道,如何把寫作情懷返回到實踐、返回到現實,是今天知識分子要思考的問題。
“他是一個真正的‘俗世奇人’”,作家張抗抗作為馮驥才的朋友,用生動的語言為他畫了一幅“文化素描”。她感慨道:他好像是有很多的手、很多的腿,不然怎么能做那么多的事情?在張抗抗看來,被比喻為“千手觀音”的馮驥才,就算面對棘手的事情,也會用溫和的方式表現出來,因為他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
關于非虛構寫作,學者丁曉原認為,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寫作、寫好歷史非虛構。馮驥才與非虛構是雙向優選,可謂“天作之合”。“真實”二字是馮驥才創作的前提,他說,“如果一個作家,哪怕寫一句話欺騙你的讀者,歷史將來會瞧不起你。”的確如此,馮驥才是一個有歷史的人,并且具有書寫歷史的責任感和使命精神以及與之相適配的能力。丁曉原表示,“馮驥才的歷史非虛構,會走進歷史,成為研究當代中國五十年相關歷史的重要文獻。”
專家學者們認為,“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系列作品是中國當代非虛構文學的代表性作品,在中國當代文學史、文化史、文化遺產保護史的書寫和實踐等多重意義上都具有重要價值,馮驥才的文學寫作、藝術創作、文化遺產保護思想都值得進一步探討,而他本人作為擁有社會轉型期一代知識分子的特征人物,更值得深入研究。
“我現在還不算特別老,我也不知道未來還有多長。反正在生命的句號畫上之前,我要讓我的每一步、每一個字都端正。”在開幕式的最后,馮驥才這番話贏得了陣陣掌聲,這位把書桌放在大地上的知識分子,壯心未已,行動永無止境。
(攝影圖片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