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捷VS賈夢瑋:與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一同奔涌向前 《十月》主編陳東捷、《鍾山》主編賈夢瑋對談錄
《十月》主編陳東捷
《鍾山》主編賈夢瑋
1978年1月,《鍾山》在南京創刊,是伴隨改革開放首先創刊的大型文學刊物。依托江蘇和南京豐厚的文學土壤,開放、包容、多元的文化環境,經過幾代優秀辦刊人的探索創新,《鍾山》以其文學性與思想性兼具的特點、濃厚的知識分子氣質、堅定的人文立場,享譽漢語文學界。同年8月,在北京市東興隆街一棟舊式木樓里,一本名為《十月》的大型文學期刊悄然面世。即使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本創刊號依然可謂裝幀精美。創刊號刊發的作品散發出強烈的時代信號。茅盾、臧克家、楊沫等文壇大家的文學宣示,劉心武的小說《愛情的位置》,以及“學習與借鑒”欄目中久違的中外經典文學作品,無不昭示著中國當代文學劃時代的告別與開啟。
40年來,《鍾山》雜志的創刊與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一同奔涌向前,曾以“新寫實小說大聯展”“新狀態文學”“非虛構文學”獨領中國當代文學潮頭,推出了一批又一批優秀作家和作品,被譽為新時期文學最大的實驗場、橋頭堡和節拍器。而《十月》雜志也迅速攀上了中國新時期文學的制高點。《小鎮上的將軍》《蝴蝶》《相見時難》《高山下的花環》《黑駿馬》《北方的河》《沒有鈕扣的紅襯衫》《綠化樹》《臘月·正月》《花園街五號》《沉重的翅膀》《天堂蒜薹之歌》《雪城》等一系列大家耳熟能詳的名篇相繼推出,不斷引發讀者的閱讀熱潮。據統計,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舉辦的歷屆全國中篇小說獎獲獎篇目中,接近三分之一首發于《十月》。
40年來,《十月》和《鍾山》和同時期創刊的其他刊物一起,見證了中國改革開放的卓著成就和當代文學繁榮發展的光輝歷程,以大量優秀作品記錄時代變化、反映時代精神,成為中國當代文學乃至中國當代歷史不可或缺的載體。
中華讀書報:您是哪年進的雜志社?對文學雜志是怎樣的認識?
陳東捷:1991年,我研究生畢業來到《十月》雜志社當編輯,一晃27年過去了。其實我從上初中時就知道這本雜志了。我父母都是老師,我們家就住在我父親所在的高中校園里,記得他們學校閱覽室里就有《十月》《解放軍文藝》《北京文學》這幾份雜志。
1982年我進入大學中文系讀書,才真正明白了這份雜志在中國新時期文學的重要地位。許多名作都是大學期間從《十月》讀到的,如《高山下的花環》《黑駿馬》《綠化樹》《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晚霞消失的時候》等。當時圖書館里文學雜志非常受歡迎,搶到手非常不易。有時一篇作品讀完上半部分還回雜志,什么時候能借到雜志讀下半部分,要靠運氣。當時感覺《十月》太牛了!想像中的編輯部更是一個神秘的所在。能到《十月》工作,在當時是完全不敢設想的。我很幸運能陪伴《十月》近30年,并且繼續陪伴。
賈夢瑋:我是1996年進《鍾山》,至今已是22年。28歲到50歲,我人生的黃金時段是在《鍾山》度過的。因為讀的是現當代文學專業的研究生,在學校就知道《鍾山》是名刊、大刊,而且知道編輯不要每天坐班,所以畢業時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到《鍾山》當編輯。
中華讀書報:刊物在四十年間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陳東捷:40年來,《十月》有些堅持一直沒有改變。如堅持精品戰略,不跟風、不媚俗;如堅守關注現實、關注人生的辦刊宗旨和包容、大器的風格;如致力于發掘和推出青年作者等。40年來,《十月》的影響力一直處于同類期刊前列,這一點也沒有改變。但雜志40年間還是發生了不少變化,主要有:1、從雜志刊期來講,從1978年的以書代刊,到1980年改為郵局發行的雙月刊,再到2004年改為月刊,出版《十月》《十月·長篇小說》兩個序列,雜志容量大幅增加。 2、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人們的閑暇時間面臨更多的選擇。特別是媒體技術的飛速進步和各種新媒體的迅速普及,使文學期刊逐步遠離了社會文化生活的中心地位。文學期刊發行量大幅下滑、生存和發展面臨危機成為一種系統性風險。《十月》雖然發行量仍居國內文學期刊前列,也同樣面臨困難。事實上,國外純文學期刊的發行量更低,但在大學、出版商和各種文化基金的的支持下,仍然在記錄時代、發現作者、文體創新等方面發揮這積極作用。國內文學期刊可能以后也要向更加專業化的方向發展。近年來,《十月》得到北京市文化發展專項資金的支持,此前面臨的困難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3、除了做好雜志內容,近些年來雜志社還圍繞文學籌劃和實施了多種多樣的文學活動。如舉辦“十月文學獎”、在海內外設立“十月作家居住地”、與俄羅斯《十月》雜志聯合舉辦“中俄《十月》文學論壇”、首創“世界文學期刊高峰論壇”、圍繞青年作者的作品舉辦”青年作家論壇“等。4、欄目設置更為豐富。如”小說新干線“、”科技工作者紀事“、”思想者說“等都成為雜志的品牌欄目。
賈夢瑋:《鍾山》是改革開放的產物,四十年來《鍾山》一直秉持著這樣一種精神:以開放的態度不斷改革。傷痕文學、反思文學、改革文學、先鋒文學等文學潮流中,《鍾山》都是重要的參與者;后來倡導新寫實小說、城市文學、非虛構文學,《鍾山》是雄健的引導者;“河漢觀星”欄目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發表了一大批作家論,并且倡導尖銳的批評與“鋒言鋒語”,對媚譽的批評風氣起到了重要的糾偏作用。包括十幾年前恢復詩歌欄目,也很好地接續了五四文學的傳統。
四十年來,《鍾山》從未改變:人文立場、文學的初心從未改變,堅信文學的獨特力量、堅持為人生的文學從未改變。《鍾山》也一直在變,而且“善變”:這四十年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生遇到的問題層出不窮,文學要有所表現;文學的內外部環境也在變,文學必須變。
中華讀書報:刊物對您有怎樣的影響?
陳東捷:通過閱讀大量最新創作的文學作品,可以更真切、全面地了解我們這個時代以及身處其中的人。在現實生活和虛構文本間不停地往來穿梭,是一件奇妙的體驗。當然,長期的巨量閱讀對身體和精神都是巨大的考驗。但一篇佳作的發現、一位文學新人的推出、一場體現著自己和同事創意的活動取得成功,都會以由衷的喜悅作為補償。在作品中看到了眾多不同的人生,會讓你在面對自己的人生時多一些從容和淡定。
賈夢瑋:2006年我獲得紫金山文學獎編輯獎的時候,有位記者在報紙上說,我把最美好的青春時光獻給了〈鍾山〉,這話倒不完全是夸獎之辭。28歲至38歲,是一個男人激情與理性結合得最好的時光,而且是單身,沒有拖累,吃住在編輯部,真正把編輯當成了事業。投入越多,你當然越珍惜,它對你的影響當然越大,〈鍾山〉是我人生的平衡器,由此我知道我的時間去哪兒了,〈鍾山〉給了我力量,也給了我穩定。
2005年我主持《鍾山》工作后,我感覺自己和《鍾山》越來越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它就是我,我就是它。也像一對老友:互相鼓勵、提攜、批評、滋養。
中華讀書報:現在刊物取得了哪些成就,又面臨著怎樣的挑戰?作為刊物主編,您又是如何應對的?
陳東捷:挑戰隨處存在,行業方面的、經濟方面的、人員方面的、時間方面的等等。最大的壓力還是內容方面的。建立優秀的團隊、發現優質稿件呈現給讀者,是辦刊人不變的根本。以公平、公正之心對人、對事、對作品,營造雜志社良好的工作氛圍和雜志的口碑,是做主編最重要的任務。目前雜志社集中了富有文學情懷和業務能力的同事。大家努力做事、相處融洽,對個人得失都看得很淡。
身處這樣的工作小環境中確實能感受到幸福。我作為主編,就是要在雜志整體性要求之下,最大限度地發揮每個同事的能力和積極性,共同去面對各種簡單或復雜的任務。
賈夢瑋:文學期刊的成績主要體現在:首發優秀的文學作品,綜合利用文學手段參與、引導文學潮流,組織文學活動,引導文學閱讀、培養優秀讀者等方面。發現、催生、發表優秀的文學作品當然是《鍾山》的主要成就:有兩部作品獲得茅盾文學獎,十篇作品獲得魯迅文學獎,涵蓋了小說、散文、評論、紀實等所有門類;還有獲得其他眾多獎項的作品;更有雖未獲得大獎但思想新銳、帶有探索性的優秀作品。《鍾山》還憑著文學的敏銳性適時策劃了新寫實大聯展、城市文學研討會、聯網四重奏、新狀態文學、新生代作家研討會、“河漢觀星”作家論、非虛構、作家與知識分子討論、江南文化與江南文學討論、新時期十大詩人與十大長篇小說評選等重要文學活動,有力引導和推動了漢語文學的發展。在組織讀者與作家、編者交流,評選優秀讀者,培養純正文學趣味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
中華讀書報:近年來網絡以及網絡文學的出現和迅猛發展改變了文學生態,文學期刊的發展面臨著新的挑戰。可否談談刊物在新媒體方面的發展?
陳東捷:目前已開設微博、微信公眾號,在亞馬遜kindle平臺開始了電子雜志銷售,已著手將創刊早期在紙質期刊進行電子化處理。新媒體是發展方向,文學期刊與新媒體結合目前尚未有理想的商業模式,我們一直在觀察、準備和嘗試。
賈夢瑋:《鍾山》世紀之交就創立了自己的官方網站,后來經過多次改版,目前已經形成了獨立網站、微信、微薄相配合,電子版訂閱、及時評論并提供背景閱讀、音頻、視頻等相融合的文學融媒體。據我所知,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融媒體文學期刊。